2010年9月9日 星期四

四四拍, 四分音符等於100的Allegro

"但我卻想永遠品嘗這種痛楚, 因為這是我生存至今, 也是以後會繼續生存的證據。 我的痛楚只有我才有, 我的空虛也只有我才有, 我終於有了誰也無法奪走的東西了." “我所說的他”---三浦紫苑

前兩天夜裡從十點左右在床上輾轉難眠, 起床讀著新買的書到十二點多, 回去躺著好不容易有了淺眠, 結果又在半夜醒來, 手機上顯示, AM 03:33....我想那個失眠還是沒有好轉... 很要命的失眠...夜夜失眠, 但在早上卻又不真的很累... 就想著事情, 停不住那個雜亂的思緒, 一下想到這個一下右跳得很遠想到那個... 以前跟前女友說我其實小時候有ADD時她一點也沒有驚訝的樣子, 還說其實我到現在也多少還是看得到一點點過動兒的影子, 只是轉移到精神上的ADD... 不管在該不該想事情的時候, 腦袋總是停不住..而且越累的時候, 話會越多...尤其是在徹夜未眠之後. 在所有玩了一整夜的人都已經睡死了, 或安靜了, 我卻還是會睜著半閉無神的雙眼繼續動著嘴.. 我猜那些時候從我口中散出飄到空氣中的字句應該都不具有什麼意義吧...

星期天去找了 M桑剪了頭髮, 然後交給他作實驗用的烏魚子, 相約了星期六晚上和九月二十五再見.. 去拍了辦護照用的證件照... 訂好了十一月初飛越白令海的機票...還剩下一個月, 然後就要回到自由, 但弱肉強食的世界...其實很期待, 但也在想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能好好的在那之前找到一些自己對生活的動力...

如果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 我想十一月的Toronto應該會下雪了吧.. 睡在Toronto的那些夜裡好像也常常會失眠.. 然後就在深夜裡, 偷偷的起床穿上衣服, 小小聲的從大門鑽出去, 接著沿著Bloor跟著TTC subway綠線從St. George street開始往西走, 經過Spadina, Bathurst, 通常會走到Christie, 偶而也走會不自覺的走到Ossington....不管季節, 也不管安全, 就叼著煙一個人在夏天的夜裡, 下雪的夜裡...獨自走我的失眠大道... 走路的節奏速度大部份是四四拍四分音符等於100的Allegro, 其實並不太慢...高純度的思緒都用放空無意識的眼神跟外界看到的一切阻絕, 對沿路的景色, 看, 但卻看不見...

上週在淡水河口的咖啡館裡寫完手稿回程的路上, 詹媽媽跟我一路說話, 但我好像也沒有怎麼回答..只說了 "抱歉, 詹媽媽...我每次寫完東西後都會處於這樣的失心出世狀態.." 詹媽媽說, 她知道,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prefer 來接我而不是讓我自己開車回家...因為通常在這種時候我會看不見變紅的綠燈, 跟速限的告示牌, ....她是對的, 我自己清楚的是, 我還看得到星星, 月光, 跟腦袋裡用像是乾涸血液那樣暗暗紅黑色的顏料卻畫出灰色的憂鬱景色..上次我好像就是寫完東西後, 在這條速限40的上坡山路上開到90幾, 連到了家都還莫名其妙覺得怎麼今夜到家這麼快..前一秒還記得在停車場發動車子, 後一秒已經開副駕駛座車窗在跟樓下的管理員打招呼了...

在台北遼寧街上低調小咖啡店的二樓寫著, 第二杯黑咖啡喝了一半, 星期五台北的黃昏...OC Transpo在2008年底, Christmas之前開始罷工到2009年的二月, 那段時間我每天背著三支樂器, 跟一袋的書和筆記本從Ottawa的Riverside一路走到University of Ottawa的Campus去上課練樂器... 雪裡走的也是四四拍四分音符等於100的速度. 吸進絕對零度以下足以凍結感情的冷空氣, 吐出濃濃凝結在寒冷中的白霧.... 每天來回一小時左右的路程, 讓我忘了其實那是我在 寒冷Ottawa的六年 embrace它冬季最多的時間 ...記得那時每天起床就光想到要去上課就開始跟厭惡的疲憊感奮戰, 但現在想起來其實我覺得一定是上天的好意, 讓我在那樣的三個月間永遠忘不了Ottawa... 因為現在我在小咖啡店的二樓隔著黃色的木頭窗框看著長春路來來往往的人和車時, 發現自己對加東白色雪國的思念居然在我飲入惡魔汗水般的液體後, 想著即將到來時三個小時間飛越白令海的旅程, 摸著偷偷留長的頭髮時, 從淺意識深處竄了出來, 在即將要結束軍旅生涯的最近, 變得越來越明顯...

在雪中四四拍四分音符等於100的步伐不知道是不是需要練習的......不知道潮濕炎熱的南國小島有沒有讓我忘了那是怎麼樣的腳步, 或者說, 就算假設真的我已忘了那是甚麼樣的步伐, 其實也跟南國小島的天氣沒有甚麼關連, 真正的主因其實是誰也擋不住, 無法停止的時間... 也許我太注意下雪與豔陽的反差, 十二小時的時差, 而忘了其實還有年份的差異 ....

現在很多的朋友已經陸陸續續的在約定和我在加東的重逢, 相隔一年多後的重逢... 我卻因為怕忘了那樣的步伐而有那麼一些猶豫... 兩小時前, 高中的白人女孩同學意外的在facebook上丟了message給我....我捫聊了一下, 聊到現在誰在工作得怎樣, 誰結婚了, 誰前陣子剛剛生了一個很可愛的小男生, 還有其實七年前有另一個白人女孩子, 我們的好朋友一直在期待我約她去畢業舞會可是我最後帶的是前前女友, 一個在學校安安靜靜只跟亞州人hang out的台灣女孩子...等等的...最重點的是, 我們都不知不覺老了很多, 而且還會繼續的衰老下去...

我在想, 也許我飛越白令海在Toronto Pearson international Airport 降落的那天拿到電話號碼後, 就把它丟在網路上, 想見面的就打給我, 可見可不見的就隨意看會不會遇到....這樣我想應該我能省下很多的時間來練習我在雪中四四拍四分音符等於100 Allegro的, 也許永遠回不來了的步伐... 零下的白色世界, 眼淚只有結凍的可能, 沒有溶雪的可能..

成長我想毋庸置疑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可能最殘忍的其中一個aspact就是你開始去算計成本, 我指的是, 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成本... 兩週前有一個朋友在夜裡來跟我聊到說, 交朋友好難...我居然就不加思索的回答他....其實這本來就是件麻煩事, 但幸好我們年紀越來越大, 經過的事情越多, 就越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甚麼... 所以重點原則在於, 如果你要的是麵包, 那就拿等值的雞蛋去換, 而不是拿你唯一的那隻母雞去換...

在前幾天的黃昏, 我在吸煙區賤嘴的說了一些笑話, 大家都很開心... 其中有一個朋友看著我說, "你就快走了, 要是你離開了我想這裡會少很多的笑聲吧..." 謝謝你這麼說, 至少我知道我還有那個能讓人偶而有短暫快樂的力量...雖然我也總是在懷疑那個自己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你看得到搞笑的我, 看得到大聲誇張笑著的我....但是我不說你一定不知道總在夜裡失眠的我, 睡著時明明沒什麼明顯難過的事情卻總在夜裡無意識流淚的我, 也不會知道夜裡醉了獨自在黑暗房間反覆聽Leslie Feist 唱"Lover's Spit"的我, 或是寫完每一篇Andante Cantabile後出世沈默的我....

"我的痛楚只有我才有, 我的空虛也只有我才有....", 其實在人生遇到類似的事情時, 人都會有相應的情緒, 但卻因人思緒, 消化的過程不同而在那痛楚空虛的程度上有所差別... 因此, 我想沒有誰能真的體會誰的空虛痛楚, 但也許在磁場相近時, 能多多少少想像一點點... 在這個程度上, 每個人的空虛痛楚都是獨特的...

現在的我, 跑完三千公尺只需要十二分四十七秒, 兩分鐘的時間裡能做62下situp或89下 push up...在運動的過程, 其實越到尾聲越痛苦, 但那是我自己對無形痛楚的具體化...如果說那就是生存的證明的話, 我想要用自己的身體去感受....喘不過氣時, 肌肉酸痛時, 我就跟自己說.....這就是痛楚嗎? 我還活著吧....轉化的媒介是意志力....有時覺得一直在運動的過程承受那樣具體的 ,物理上的痛苦好像會上癮...我還活著, 我還活著, 我還活著...... 鏡子裡爬在身上的, 究竟是肌肉線條....還是疤痕.....

昨天跟爸媽聊天, 他們說, 死得順利不痛苦是福報, 我說, 還不只, 要死得早且順利不痛苦才是....畢竟人生像作家說的, 不會被奪走失去的只有痛楚跟空虛而已...至於那些我們認為的絕美好像也都帶著一些不堪的缺陷, 我們曾相信的永遠也都其實不存在, 偶而來訪的美好也總留不住, 也總錯過了很多等待著的美好...

也就這樣吧, 也許剩下的只有在下雪的北國街道上找到幾秒鐘以前熟悉的節奏, 好來應付自己獨有的痛楚跟空虛...就這樣淺淺的, 小小的奢望...其他的, 也說不上了....



2010年9月6日 星期一

在季節交界點開始變長的夜

"They promised to give Alexander gifts; Hera promised him universal domination if she were preferred above all other women, while Athene offered victory in war, and Aphrodite the hand of Helen. He decided in favor of Aphrodite, and sailed to Sparta with ship built by Phereclos."---Apollodorus, "The Liberary of Greek Methology"

在聽說有三個颱風要接近台灣之前的那一個週末, 山上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我那天開了窗戶走到陽台上點上了菸, 看不見遠方的海水, 然後在潮濕帶涼意的空氣裡聞到了一種味道. 那是秋天從遠方慢慢接近的味道, 或者說是, 夏天慢慢遠去的味道... 而從那一天開始, 我在夜裡就失去了正常的睡眠, 而且每每在好不容易沉入似有若無淺眠時, 不由自主無意識的流淚. 從那一天起, 這不知來由的淚水從眼角劃過臉頰, 夜夜灌溉著夏日陽光曬黑的腮邊.

Alexander為了得到Helen, 接受了Aphrodite的交換條件, 稱她為最美麗的女神. 其實我想, 對Alexander來說, 最美的應該是Helen而不是Aphrodite, 他放棄了universal domination的權柄, 和戰爭中的勝利, 只為了要得到Helen. 這是我在失眠夜裡翻出來讀著的故事, 三位為了得到最美麗稱號的女神, 一個癡心的年輕suiter, 和一場讓Troy生靈塗炭血流成河的戰爭.

如果是夏天已經離開的事實導致了我的失眠的話, 那也許我就該在這些失眠的夜裡學著和夏天說再見, 並相約明年. 說悲傷其實還好, 說在意好像也沒有那麼嚴重. 知道該來的季節總會來, 該走的季節也總會走. 並不是真的對於道別這件事過度的笨拙, 只是多多少少在數算著, 今年夏季在陽光下結實的溫暖回憶到底是不是足夠我用來度過即將在不久之後來訪的寒冬.

聽說加東今年冷得特別早, 九月初的空氣就已經有了不懷好意的寒意. 說不懷好意也許有些不公平, 但我猜那寒意乍看之下應該是不太友善的... 想著, 冬季不一定都是寒冷而孤寂的, 是不是只要還活著, 路還走著, 還有勇氣剩下, 就還會有新的故事, 也許就不那麼寂寞, 或說, 就算寂寞也不再那麼難熬了吧.

"過得還好吧?" MSN傳來兄弟A.Y.的問候

"還可以吧, 我想.. 就快退了"

"我下個月要搬到三芝去了, 我老婆現在肚子已經很大了, 不太放心她騎大老遠的車去上班."

"這樣是比較好吧, 工作近很多."

"我租的是三十坪左右, 很新的房子喔!"

"不賴, 不賴!!"

然後是一陣大約40秒左右的沉默...

"嗯...我想, 這就是人生吧..." 我寫道

"這就是人生吧...." 看來他的確懂我那需要花不止40秒才說得完, 但沒有說的話.

在夏秋交接的這段日子裡, 從開始失眠的前一夜, 我開始更劇烈的飲酒. 雖說都是在安靜的地方慢慢的喝, 卻也都不知不覺得連醉了三個週末, 其中有兩個週末還在計程車上睡著, 開過頭了才被叫醒... 說不定是有些什麼讓我好像哪裡有一點小小的混亂了, 卻也說不上來exactly是什麼事情...最近其實對生活上很多事情都慢慢失去了動力, 雖然在社交時仍不失本色的長袖善舞八面玲瓏, 但非社交時就都安靜到讓人心慌... 不想要說話, 也不想被打擾.. 不喜歡人群, 非常的怕吵, 胃口也不好... 那混亂有些抽象摸不著邊際, 但也不特別的想要去做什麼改變...至少現實生活中該要做到的事情成果效率沒打折...

說不定又是該要沉進形而上太陽光照不到的深水底的時候....現在好像覺得那樣應該會比較輕鬆....那水底比較涼爽, 比較安靜, 只有自己的陰暗地帶...在失眠以訊號的型態在這季節的交界點出現時..悄悄的打開了門扉...

一個朋友明年一月結婚, 而A.Y.的女兒也會在不久之後出世... "我想這就是人生吧..." 我在夜裡的淡水河口看著遠方台北港的燈火也對自己這樣說... 然後想起那十九歲的小弟弟前兩天又喝醉, 哭喊著"我再也不要理她了", 咖啡店門口追著泡泡的小孩, 永康街黃昏冰店裡吃著芒果冰的三個日本小孩, 夜裡居酒屋酒杯碰撞一次又一次的聲音, 深夜裡和著菸霧, 伴著淺淺苦笑的低語交談...

殘破的場景, 殘破的感情....不是Toronto的專利...覺得Ottawa寂寞, Toronto寂寞, 台北也不能避免的寂寞而殘破. 兄弟T是這麼說的..."至少在台北, 你知道有六百萬人也陪著你一起寂寞..."

Nazi在二戰時處決了六百萬個猶太人, 看過一個美國老兵在紀錄片裡是這樣說的.."Six million is a number too difficult to imaging, but do remember that every single one of them died individually"

廣義的去愛, 不侷限於Romantic Love. 有一次和朋友打屁聊到上床這回事, 這老小子居然開了一個寓意深長的玩笑..."年輕的時候, 是只要我喜歡, 沒有什麼不可以. 年紀大了就變成, 只要我可以, 沒有什麼不喜歡." 常說, 常想著要好好的去廣義的愛身邊所有在意的人們, 但好像也都變得殘破不全, 那愛的純度只在下降... 但至少還在努力的去試著, 雖然總覺得有點窮兵黷武的悲哀任性...

所以在讀著這篇的你們啊, 會說誰是最美麗的呢? Hera? Athene? 還是Aphrodite?

快到了生日的秋天, 思念的秋天. 失眠的夜裡回想著我努力收集故事要在冬季丟進火爐燃燒取暖的夏天. 不知道別人的冬天會不會太冷太難熬,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事夠不夠用...

"Hello! 你/妳可以叫我R.C. 或 Ryan. 記不住的話就隨便想一個你/妳記得住的名字... 週末的凌晨我不在外面鬼混, 應該都是已經回到家, 自己失眠... 至於你/妳叫什麼? 我想無所謂, 因為現在我暫時只剩下努力記住自己是誰的力氣..."

馬里亞納海溝35810 feet的黑暗, 深度和壓力應該足夠過濾掉所有的事物...

2010年8月22日 星期日

我在這裡, 那裡, 活著

"在川流不息的城市,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活著時, 偶爾會覺得如此背負與生俱來孤獨的每個人其實是一個個渺小尷尬且突兀的存在. 就等著故事, 回憶著故事, 憑弔著故事, 也進行著故事, 直到自己的very existence也成為故事的一天... 那樣的一天, 就是我曾經活過的証明..."--- R.C.

剛好遇到了Le Park Cafe公休的星期日, 所以只好改變計畫帶著書跟紙筆到淡水河邊前一陣子新裝潢好的Starbucks去. 太陽還有一陣子才會下山, 週末的淡水老街附近還是像以往一樣, 擠滿了人. 一進去Starbucks沒有點東西, 先在兩層樓間晃了一圈,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 沒有位置... 就又出了門打算先抽根菸再說...

在步道上捻熄了只剩最後一點點的菸頭, 轉身再進去店裡就直接點了加了四個Shot Expresso的Iced Americano, without sugar and cream of course. 櫃檯的女店員和Barista都問我一樣的問題, 說我是不是要內用. 我說是, 她們也都有點苦笑的說, 可能位置會很難找喔... 我笑笑說, "沒有關係, 我打算就在店裡邊喝邊晃邊等位置, 今天沒有在趕時間." 拿到飲料要上樓的時候, 做Barista的女孩子叫住我, 多給了我一小杯的冰黑咖啡, 說下次可以試試看, 感覺我好像都喝濃濃的黑咖啡, 我道了謝, 她也就回去工作了.

沒有花我太久的時間就等到了位置, 就像是淡水捷運站的地下停車場在假日一樣... 人來得快, 停車場滿得快, 但也隨時有人在離開. 在我站著讀完Rilke 寫的那首 "Don Juans Kindheit" 第三次時, 坐在店裡最裡面角落的情侶起身. 我帶著禮貌的微笑去接手了他們的位置. 是個二樓面向淡水河落地窗前的位置, 坐下跟隔壁的情侶還有他們熱情的狗狗打過招呼後. 把Rilke的詩集, 白石一文的小說, 剛開的那包Lucky Strike和打火機, 紙筆一樣樣拿出來放好. 啜一口咖啡, 然後看著午後窗外的淡水河, 慢慢深深吸了一口氣, 伸了個懶腰...打開筆蓋在白紙上方寫下了標題...

咖啡杯流著汗, 其實溫度以夏天午後的咖啡店來說算是有點偏高的, 應該是因為客滿, 在加上來來往往的人多把門開開關關的所以冷氣不冷吧. 坐下後開始有一點擔心這樣的人潮是不是會讓人很容易分心靜不下來寫東西...

在Le Park寫總是那個角落隱密的小位置, 總是在夜晚, 開著一盞昏黃的小燈, 沒有什麼人會來打擾, 大家多多少少都對明顯看起來不想說話不想被打擾的人有一種默契... 但想著, 在今天這樣的人潮中, 也許也有他的迷人之處. 窗外的人群川流不息, 店裡的人群有點擁擠... 前兩天的這個時候, 我不也是就在西門町一樣川流不息的人群裡突兀著嗎?

星期五刻意提早了六個小時下班, 就為了要去看全臺北上映最後一天的 "This Movie Is Broken". 上週末打電話去唯一有在放映的電影院問, 電話的另一頭說, 老實說不知道會不會放映到星期五的下午, 但要是有放映的話, 那場也一定會是最後一場了. 想不到在台灣這樣的電影居然放映的時間會這麼短...不過幸好我還是及時去問了...兩週前在綠島就已經一直掛心著這件事情.. 先買了咖啡, 在往電影院的路上, 有一個騎著腳踏車滿口檳榔渣的中年男子叫住我.... 說..."學生妹, 一次三千, 保證是學生妹.." 看了他一眼, 搖搖頭就繼續往前走了, 沒有說一句話... 他還在後面努力的推銷中.."來啦! 我這邊的,真的是學生妹缺錢啦!" 唉....西門町啊西門町...就說我要不是必要絕對不會跑這裡來...

買完票從電影院出來後, 還有一個多小時左右電影才開始...我站在MRT六號出口附近的陽光下想著....嗯....是有風的下午, 還有一個多小時...就找了在徒步去入口附近的空椅子, 放下背包, 拿出白石一文的小說來讀, 吹著風不太熱... 人群就不停的從身邊走過去...

在西門町的人們好像只要不是下雨就不會停下腳步一樣, 總是走著, 聊著, 笑著, 打鬧著... 一個人坐在人來人往鬧區的椅子上重讀 "我心中尚未崩壞的部份" 好像就有那麼一點點的, 太真實的怪異...

我在這不停運行的城市裡, 腳步不停的人群間, 靜靜的坐著, 吹著他們也許都沒來得及發現的風, 曬著暖暖的太陽, 讀著內容有些灰暗的小說. 時而讀書, 時而看著行人, 看看攤販, 等著那一場全台北最後一場的 "This Movie Is Broken"...

其實更有意思的是, 過往行人的對話... 並不是說我們有八卦探人隱私的變態習慣, 當你在人群中是唯一靜止的個體時, 你就會發現其實感官和身邊流竄相較之下好像就變得比較敏感一點. 有女孩子們討論著最近和男友衝突的內容, 有人在電話裡和朋友約著晚上要做什麼, 發傳單的人請大家參考看看他的傳單內容, 當然也少不了讓我苦笑搖頭的 "保證是學生妹!!"

這是在這裡, 人們的生活.... 也在不同的城市裡, 聽著人們的生活....

在只有四名觀眾的戲院放映室的最後一扇門關上時, 在眼前剩下的只有加拿大的影像... 因為清潔人員罷工堆滿垃圾的多倫多, Harbor Front, ChinaTown, 往Spadina Station的Street Car... 還有另外那個我熟悉的城市裡, 生活著的人們... 一直到了那個時候, 看著這些影像, 聽著BSS, 紅了眼框, 才真正清楚了自己思念那一個國家, 那一個城市的深度... 每一句電影裡BSS在舞台上說話的氛圍, 都讓我對那城市裡過去日子的記憶變得更加清晰...

然後是故事, 當然我想Toronto有他自己獨特的氛圍, 但我也同時想起了Ottawa的冬夜, Montreal 的秋天....那些已經成為故事的日子, 和現在我在這個城市, 生活著的日子. 不管在什麼樣的城市裡面,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群, 不管是哪一個個體... 我想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他們自己的孤獨, 和感動.. 我想這沒有一個標準去說誰的孤寂比誰更難熬, 就像是酒精一樣, someone just can take more than others. 很多人也許更辛苦的是, 他們沒有辦法好好的去把自己的辛苦表達出來.

我在2010年八月初的某一個夏夜, 夜空的顏色從純黑轉成東海岸海水的深藍前, 在台北市望著天空時, 對著三顆我懷疑是不是迷了路的流星許了三個願望. 不要懷疑, 那的確是流星, 雖然我也納悶為什麼在光害那麼嚴重的台北市也看得到流星. 十幾天前有一年一度的英仙座流星雨從台灣的夜空中飛過, 也許那三顆流星是貪玩脫隊了嗎? 流星雨劃過夜空的那一夜, 我想一定有很多的人, 各式各樣的人, 對著一顆顆的流星許著願. 那天在破曉前許完了願時, 想著... 其實不管在哪裡, 人有多麼的渺小啊, 如果很多在我們生活中, 或看不到的未來的事情都可以被輕鬆的掌握的話, 那我想我們也不會需要夢想, 需要願望了. 就是因為我們其實多多少少都有那麼一些些對生活, 對未來, 對彼此的不確定, 所以我們才在看見偶訪的流星時許願. 卻又不敢對許的願有太大的得失心... 也許也就有一天忘了許的願, 也許想得到的, 想要的, 也沒有像許的願一樣實現... 然後我們就傷心, 難過, 失望...接下來在腦中把那一份情緒貼上了日期標籤, 收到故事的資料夾裏, 再繼續去過我們明天的人生...

兄弟T在Facebook上問我什麼時候要回Toronto, 他說我們該去正式的完成那七年前未完成的旅行, Coast to Coast... 我們那年夏天從溫哥華出發, 最後只到了Quebec City就回頭了... 他想, 該是時候我們完成這拖了七年的未完成計畫了. Hey, 我常常想著, 覺得是不是其實我剩餘的瘋狂在人生的第27年裡比我想像中還要多呢? 每每覺得自己好像乾涸了, 又在某些時候突然覺得好像又剩下那麼一些, 剛剛好夠用來在完成那多出來的一個夢想. 今年冬天聽說Eastern Canada會很冷, 聽說這兩天Toronto下的雨就讓人覺得有一點寒意了. 今年夏天, 我在炎熱的台北活著, 今年冬天, 我會在寒冷的Eastern Canada活著. 我在這裡, 那裡, 活著.... 如果說我的野性還在, 瘋狂有餘, 那會不會說不定我以為乾涸的愛也有一些剩下呢? 想著流星, 想著夢想, 想著大螢幕上的Toronto, BSS....看著快要空了的咖啡杯和它背景的淡水落日...我笑了, 很多東西其實還是需要一些原動力的...
離開以前我決定再聽一次Leslie Feist唱的 "Lover's Spit"... 看畫面裡黃昏天上飛的鳥群...然後再繼續去寫那些命定的故事....

2010年8月8日 星期日

盛夏在東南小島上思索失去

"那獸在往東南, 離地面九千英尺的雲間想著, 也許那小島的陽和海風能更容易讓人學會溫柔的面對生命中總捨不得, 不曾停止且無法避免的失去."---R.C.

"而我不再覺得失去是捨不得 有時候只願意聽你唱完一首歌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裡 我最喜歡你" --- 張懸, "喜歡"

到了島上的第一天夜裡, 吃過晚餐後, 想找個吹得到海風, 有Wireless internet, 和有酒喝的地方想事情. 走進了民宿附近一家有網路的名產賣店, 但是除了啤酒以外沒有烈酒. 心理覺得有那麼點可惜, 不過也許也是好事, 因為每次打算寫東西時, 會想要那麼一點壓抑激動的外在元素. 但寫作的過程卻也每次都被思緒的浪潮所淹沒, 不小心喝得太多太快, 又寫不出來了. 也許寫東西時還是喝咖啡比較溫柔, 總不好每次在微醺的完成一篇文章後都要對著星空掉眼淚吧.

總之, 到那東南方小島上的第一夜, 我喝了三罐啤酒, 發現了網路在夏夜海島上的多餘, 把手稿用的白紙攤在桌面, 吹從窗戶竄進來的海風, 聞著空氣中烤肉混著海水的鹹味, 發著呆....

寫作著東西也有他所需的靈感, 而這些靈感也有它需要的陽光, 空氣, 土壤, 和水. 想到我那兩週前釣到十七斤重野生石斑魚的漁人朋友... 總有天晴, 也有天陰.. 有魚吃餌的日子, 也有空手而歸的日子, 當然也有漁人自己累了的日子...

兩週前把累積了幾週的想法一口氣交代完, 用一篇超出自己一般長度的文章. 難得感覺到了一種疲累. 剛好又在發佈後有了十天與世隔絕的日子. 那時有一點暗喜, 想著自己又有十天的日子可以refill自己的inspiration inventory, 但過了十天回到了生活圈, 卻又覺得自己空空洞洞的. 把十天間的手寫片段筆記全部捨棄了. 因為怎麼讀都覺得不夠漂亮...

才了解, 生活即是靈感成長, 發酵所需要的環境. 回來時把筆記丟掉時, 問自己, 是不是這十天來都沒有所謂的生活呢? 還是說我沒有好好的讓它去熟成, 所以最後也就變成了像髒水一樣的東西... 我開始慢慢感覺到村上春樹說的那種, "有時候花一個月連一行也寫不出來, 有時候三天三夜寫個不停的結果, 所寫的完全不是預想中的那麼回事." 當然我不是什麼大作家, 只是個對自己在意的事物偶而會偏執要求得太苛刻的人.

但其實很多東西很難說, 有時候一些事情在當下你可能一點感動也沒有, 對它也沒有什麼想法.. 也許是到了有一天, 未來的某一天, 你又突然在某個時空想起這樣的日子, 然後關於它的靈感也才渾渾噩噩的醒過來成了型. 也許那十天, 和接下來的另一個十天, 對我現在來說都不能算是生活, 因為對它沒有所謂的感動, 也可能是沒有時間去花心思好好細想, 咀嚼這樣的日子... 但誰知道哪一天當我又想到了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呢? 現在的話, 就告訴自己, 休息就老實的好好休息, 不要去想太多, 把能量留到和目前同頻道可以感受到的感動來時, 再好好的把它漂亮的寫出來吧.

好, 讓我們把鏡頭轉回盛夏的夜, 在東南方的小小海島, 有鹹味和烤肉香的風, 留鬍渣看起來一臉心事的二十七歲男人... 其實也不是說真的不開心, 畢竟和自己說好了, 要逃到遠遠的海邊, 然後什麼也不管的聽浪濤, 看星星, 躲到海水平面下... 妳知道嗎? 在水底下最美的其中一件事情就是, 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除了自己的心跳聲... 至少Free Diving的時候是這樣的... 如果說我的思考是需要寂靜的, 那難保我不會哪一天就背著氣瓶躲在海底什麼也不做就想著事情, 忘了氧氣存量, 然後變成洋裡的泡沫...

停不下來的是關於自己努力對於失去的思索....這就是我這幾天想著的事情... 都說失去是一種人生無法去避免的磨損, 但是因為它總讓人捨不得, 也不會停止, 更無法避免, 所以我們都應該要溫柔的面對它... 我在想, 這種的溫柔會是什麼模樣的呢? 在出發的那天, 我從窗口望著外面, 看飛機離地面越來越遠, 然後到繫安全帶的指示燈熄滅, 機長廣播說我們現在在9000英尺的高空... 飄在雲間, 我清楚, 對於面對失去所需的溫柔, 其實是讓人心疼的. 尤其是越在意的失去... 記得很小的時候搬家, 把舊家賣了搬到了新家時, 發現忘了帶自己心愛的猴子玩偶...那天我想我爸媽真是辛苦了, 因為那是歇斯底里的哭鬧了一整晚...最後也沒能回去拿回來, 因為發現的太晚了, 房子的新屋主應該把舊東西都丟光了...

其實失去是在擁有的那一刻就開始的, 人生中的失去是從我們和不同的人事物開始建立了connection, 幫他們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了一個位置的時候開始. 甚至可以是很小很小的事情... 但一個人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習面對失去, 我想不見得每一個人都說得上來...

對於失去的溫柔面對, 我想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善意的麻木. 其實在年輕時, 我們不知道什麼是失去, 因為生命中的太多東西太美好, 也太穩定. 在我們看得不夠多的年紀裡, 我們無法去想像一個這樣的東西的失去是可能的. 在那時, 失去和死亡感覺再心靈的距離上像是一樣遙遠的東西. 然後, 我們去依賴, 去相信...因為很放心, 沒有失去的可能性... 直到有一天, 恐怖份子開了兩架民航客機到NYC把Twin Tower撞垮了... 我們也才知道說...原來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911對美國人來說是一種震驚, 我們生命中的有些失去對我們來說也像是一種wake up call.

那你說, 現在我們終於學會了, 沒有什麼是不會失去的, 我們曾有的信念破碎了, 那我們要怎麼生活下去呢? 我們要怎麼去相信...無解... 我們是不是還能放心的去依賴...無解... 在看看已經在手上的, 不管想不想放棄的, 是不是看起來對他們都少了一些些的信賴... how about...那些在前方的路上, 已經看得到在等著的, 是不是又更讓人不敢去接近...

所以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溫柔呢? 我們諒解了生命中的無常, 說了..."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像, 只因妄想執著, 不能證得." 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證得了般若波羅蜜 (無量無上等的智慧), 那我們還剩下些什麼? 連死亡都不是不可能, 生命都會衰敗, 連記憶都會斑駁...都不太難懂, 也不是不難過...只是我想著, 好像在學會了對於生命中失去的溫柔時, 是不是我們也慢慢的遺忘了, 對曾經擁有的, 現在身邊的, 和在前方等著的很多人事物少了那該給他們的溫柔與信賴...

其實這樣的問題我問了自己很多很多年, 也還在繼續的問... 後來就偶爾相信了宿命這東西... 比如說一個朋友好了, 是不是因為開始擁有就開始失去的緣故, 所以我就可以為了保護自己而吝嗇的不去給予那份應該要給的, 不去冒那應該要冒的險...

聽我的兄弟T說過一個關於怪物的故事, 有一隻沒有名字的怪物, 牠每吃了一個人, 就能得到被吃的那個人的名字...所以牠遇到了很多不一樣的人, 卻也忍不住肚子餓, 把他們吃了, 得到了他們的名字... 牠每次都對自己的新名字覺得十分滿意, 因為他本來是沒有名字的... 直到牠吃掉了世界上最後一個有名字的東西後....突然被極大的悲傷襲擊....因為....牠在那時才發現, 在世界上, 當牠是孤單的一個, 除牠之外沒有其他的東西時, 牠的名字是沒有任何的意義的, 跟沒有名字一樣...

那我們by design所擁有的, 能給予的溫柔呢? 如果有一天發現了, 我們的溫柔只能用來對待生命中的無常, 用來諒解失去. 那我們想要去愛, 去信賴, 去依賴的渴望又變成了什麼樣的東西呢? 就像, 名字可以用來在一個社交網路中訂定每個個體的relative position, 沒有了人, 名字失去了意義. 溫柔如果可以用來在給予的過程當中提供我們另一種面對彼此的標準, 那沒有了對人事物的溫柔, 我們在生命的地圖上又該算是在哪一個點上呢?

或也許一切都是我的誤會, 其實兩種溫柔是可以共存的?

生命最終還是一種奔波吧, 不應該孤單, 但也停不了失去... 當決定要不吝嗇的去走命定該走的那些路時, 我們就一直的在得到失去得到失去... 還想著面對失去的溫柔...是體貼的忍著不說痛, 不給別人添麻煩, 還是一種釋懷...或是創造一個釋懷的假象...或是假裝我們對一切其實都不再有那麼多期望, 或其實是真的怕失去而放棄了期望.... 若真的給予了人事物我們所能給予的溫柔, 我想...真正的釋懷其實往往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離開島的那天下午, 在海草冰店跟堅持不收我錢的歐吉桑歐巴桑老闆夫婦聊著天... 聽說這島有星沙, 以前在岸邊就能撿得到, 但是現在的話, 要背氣瓶潛到海底才能找到... 那是一種漂亮的沙, 像一顆一顆小小的星星一樣的形狀... again, 那是一種漂亮的沙, 但如果沒有潛進海底的決心, 你就無法用自己的雙手去得到...

二十一世紀已經過了十年了, 在一轉眼間, 我們都真的要變老了...

所以我就在離開前看著和墨水一樣藍的海, 約了在最容易思念的秋天, 決定回來去海底見見那美麗的沙... 突然覺得好像失去也不再那麼讓人害怕, 只怕自己沒來得及去給予前方等著的, 還在身邊的人事物那些宿命的, 該去給的溫柔...

後記: 我在那島上的第二天早上在強烈的海風中寫完了那信... (看不懂這句的請看上一篇結尾處)

2010年7月24日 星期六

下雨的動物園

"初次見到妳時候 陽光燦爛海風輕輕吹送 人群沖不散妳我 偷偷等待妳回頭的笑容"--- 吉他手D, 一首他還沒想到名字的歌.

在最後一個和弦的餘音完全消散在樂器室過後幾秒, 吉他手D張開他的小眼睛看著我.

"所以, 你覺得怎樣?" 他指的是, 他新寫完但是還想不到歌名的歌.
"好像副歌沒有特別的明顯喔? 我回答....聽起來是一首很夏天的弦律
"我想要就這樣讓這個速度, 輕輕的旋律繼續下去, 然後最後 fade out"
"嗯...像永遠唱不完一樣...? 不過Live的話會比較不好做吧" 我說
"或許我該想個比較明顯的ending?"
"看你啦! 我是覺得還不錯聽"

上週的討論在這裡結束, 吉他手D握著木吉他, 注視著他夾在書寫板上的手寫譜, 再次陷入了他近兩週常見的, 失心的沉思.

從下著雨的動物園離開到了天母東路上的Starbucks找到落地玻璃邊有沙發的位置點好飲料坐定時, 今天下的大雨已經停了. 離和朋友約好的晚餐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 於是就掏出了草稿紙交代著最近想著的事情... 一個人在下雷陣雨時大老遠去動物園淋雨散步看動物, 好像有點怪怪的, 但這留到等一下再說吧...決定先和著這今天第三杯的黑咖啡, 聊聊關於吉他手D的事情.

吉他手D陷入失心狀態是三週前的那個"陽光燦爛海風輕輕吹送"的星期六, 更準確的說, 應該是那天我們停好車走往沙灘的路上. 同行的那女孩穿著白色的T-Shirt, 黑色的吊帶短裙, 往沙灘的路上頑皮的一個人伸平了雙臂試著平衡自己, 走在用來分隔馬路和人行道的水泥塊上. D他看著前方的那女孩的背影, 笑了. 從那時開始, 他就開始常常發呆, 並每天抱著吉他和夾著白紙的書寫板埋頭寫著歌, 說要送給那女孩.

"其實說真的, 你也真他媽的不容易, 到了我們這種年紀, 你還能有衝動做這種事." 我是這麼對他說的.
"我也很久沒有這種衝動了. 但我真需要一個知音... 你看歌詞, 你懂得那種你在默默注意著一個女孩子的背影, 然候她偶然轉頭發現你在看她, 對你輕輕的微笑那種感覺嗎??" 他抱著吉他說...

我心裡想著....天啊...真是青春無敵....我們都什麼年紀了, 不是早就跟社會說好這已經是我們回不來的過去, 也笑著不到二十的小弟弟們的天真嗎? 我指的是上週那個十九歲的小弟弟練團聽著我們唱歌就又哭了起來, 然後大家笑成一團的事情...

D比我大一歲左右, 我總想著, 在我們這種年紀的男人其實多少都會把事情想得更多更複雜. 然後越在意就越不敢去奢求擁有些什麼, 至少有個人能讓我們發呆思念就很不錯了... 但其實我們也都不說, 總拿喝酒時低級的Man's Talk來搪塞需要熱鬧的空氣, 和隱藏自己帶點灰色的孤寂心境.

團員們這幾週都拿這件事情逗D, 他也不能自己的讓大家的玩笑得到最大的效果...變得很敏感, 善妒, 很容易開心很容易落寞... 想著上週去Spoon de Chop 的前兩天那女孩決定不來時, D那努力掩飾失落的苦笑...我寫著, 也笑了.
想, D真是個幸福的傢伙, 在快三十的年紀裡還能有這麼偶發的青春殘存.

看看自己....昨天提早回家, 在家門口迎接我的是這星期日晚上Broken Social Scene演唱會的票. 非常的期待, 非常開心, 到家一開電腦就跑去打開之前A寄給我的Youtube Link, 卻也沒能順利的抵抗像烈酒在體內揮發一樣那種週期性的, 散發惡臭的, 無來由精神上的疲累. 晚上六點多時, 好幾個月沒有聯絡的老朋友打電話來, 邀我今晚去Clubbing. 說五個男的, 邀了十五個女孩子同行, 說這麼久沒見到我了, 我也該露個臉跟那十五個女孩子炫耀一下我極具市場競爭力的那六塊腹肌... clubbing跟我絕緣好久了, 現在真的覺得自己老了, 懶了... 沒有衝動和力氣去應付太吵雜的環境和太複雜的場面. 想著, 去了也只是一個人安靜喝酒吧, as always... 不會想去跟那十五個不認識的女孩子有什麼交集, 更別說讓她們摸我的肚子... 但是想去見見老朋友, 不過.....

十點多朋友打電話來問我會不會到, 我老實說自己其實有點累有點down. 今夜想在家就單單純純的和自己安靜的說說話, 小酌. 拜託了朋友幫我跟其他老朋友, 說下次一起約吃飯好了. 夜裡一個人想著事情, 聽說明天會下雨...但也就打算什麼都不管了, 要去動物園慢慢的一個人散步, 就算是在雨裡..也好, 這樣我就去找人最少的步道淋點雨, 看看木柵的天空...

在從淡水往木柵的路上, 讓A聽"Kiss Me"時聯想到的張懸的"喜歡"不停的重覆了一個小時. 雨在我下圓山交流道上了建國高架橋的時候下了下來. 我看著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左右反覆一邊咀嚼著歌詞的每一個字, 思考著A的聯想... 下了萬芳交流道, 真正傾盆的雷陣雨就急著落了下來.

什麼東西會驅使一個二十七歲的男人選在下雨的星期六中午獨自一個人開一個小時的車大老遠跑去動物園散步呢? 前幾天在想著, 人家都是選在Weekend帶小孩全家人去看動物, 我是一個27歲男人留著鬍渣帶著全機械底片相機跟筆記本一臉心事的去散步, 好像怎麼樣想都跟動物園不太搭得上關係. 不是在意別人怎麼想, 只是對著無來由的衝動有一點點的好奇. 途中BonBon打來聽說她弟弟自己帶自己去動物園看獅子, 老虎, 大象的時候, 覺得她弟弟很可愛...

說不定只是覺得人群是個太麻煩的東西, 就會想要去看看那些動物的表情. 但下雨天, 動物們都一臉無聊的樣子, 睡的睡, 躺的躺. 貓頭鷹沒有睜開他的眼睛過, 河馬還是一動不動的泡在水池裡把自己偽裝成超級大塊的滷肉. 我撐著傘但鞋子還是濕透了, 一個人在河馬區旁邊的賣店裡看著雨連續喝了兩杯黑咖啡... 其實那個疲累感沒有比較舒緩, 我想應該是今天的動物園跟我理想中的落差太大.

我自己慢慢分析著...也許理想中, 下雨的動物園應該要是個沒有什麼人, 只有灰灰的天空, 濕濕的地板, 跟不會說話的動物們. 那樣也許我就能趁沒有人的時候隔著玻璃跟猴子說些其實不需要什麼回應的話, 對樹獺扮個鬼臉, 或在犀牛的圍欄外, 雨裡跳一支不成形完全沒有節奏感的獨舞.

我在雨勢變小了以後撐著傘離開了賣咖啡的小店, 然後在非洲動物區對著隔著玻璃, 看起來也是滿臉心事的狒狒說著我平常挑著沒有說的, 有些許不同的寂寞... 有些關於我到現在為止我認知的生命 in general, 有些是近期的心事... 就相信牠聽得懂, 就相信牠的不回答是一種貼心的溫柔...

我們真的是用土做的, 少了塊骨頭... 其實永遠也長不大, 管不好自己, 有時也會孩子一樣心慌...因為怕融化所以就常常忍著不流淚, 每次忍不住流了淚回頭看自己就覺得自己好像又多殘缺了一些..我借用著別人寫得漂亮的話小聲的對著牠說出聲音來... 牠安靜的看著我聽著, 像以前我養的那隻Hamster一樣... 至於近期的心事, 我想想決定還是把它挑出來, 就當做我和那狒狒之間的秘密...等該說了, 再說吧...

星期日晚上, 我在往演唱會場地的途中思量著兩件事情....一是我的人生第一次Broken Social Scene live Concert..其實現在的我再怎麼說都也只屬於所謂的"getting to know them" 階段, 但A介紹我的幾首歌歌詞都讓我有著, 好像要認識一群從沒見面的老朋友的感覺. 一個人去聽演唱會的優點是, 不管怎樣的感動都確確實實是自己的... 你有更多的空間去仔細感受那個Atmosphere, 聽歌詞的expression... 另一件事是.. 擔心著演唱會結束時散場的失落感, 又是夜, 又是臺北市的街頭...

一進場就叫了兩個Shot 的Whisky on Rock, 像簡訊裡說的, 滿場的加拿大人, 加拿大的氛圍讓我不能自己的深深開始思念著Toronto, 活動進行的間歇, 聽他們用帶著腔調的中文喊著, "謝謝!! Taipei!" 聽Brendan Canning 說早上起床對著鏡子唱歌的事情... 我就想起了自己在加東的那些年間, 想起了在Toronto的那些時間. 我想歌是這樣的, 當你走在生命的路上, 也許會偶爾不自覺的用某首歌bookmark了某一段時間, 或某一個故事... 說不自覺的原因是因為, 你可能在多年以後偶然的聽到了那歌, 想起了某年某月的某一日...

Keyboard 彈起"Lover's Spit"的前奏時, 我已經喝了三個Shots 的Whisky, 一個Shot的Vodka, 跟兩瓶啤酒... 但還是很興奮, 很清醒..說來慚愧, 到現在為止我能完全把歌詞一字不漏背起來的也只有"Lover's Spit", 並不刻意的, 只因自己對這歌詞, 弦律不想細說的共鳴. 但我想, 這次不會不自覺吧, 我打算用 "Lover's Spit" 來Bookmark我2010在臺灣, 思念著加拿大, 思念著Toronto的夏天...

離開十天前的這個下午, 喝著黑咖啡慢慢跟自己交待完這幾週來的一些想法... 週末開始時精神上的疲累還在, 但也多了一點點其他的感動, 兩者混雜成一種無聲的落寞平靜....

然後......我開始認真想要選一個吹著微微海風的下午, 在一個遙遠的海岸, 撿貝殼, 然後慢慢寫一封長長的也許給誰, 或給自己的信... 畢竟說穿了, 有時候總想著自己的贅言囈語寫給人讀到底是分享還是分擔...那又是不是該像前陣子聊到的, 成熟禮貌的把那些想著的, 想說的, 也許會給人灰色的, 尷尬的, 甚至混亂的, 仔細挑出來, 和著烈酒像一直以來一樣, 自己一仰而盡, 然後看著星空時, 把紅著的眼眶歸咎於夜裡的微醺...

2010年7月10日 星期六

七年前的七月七

2010年正曆的七月七日, 在農曆上剛好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小暑, 夏天最熱的一段從今天開始. 臺北的氣溫在前幾天飆破了攝氏三十八度. 想起離家的那天, 淡水山上的白色雞蛋花看起來都有點無精打采. 我在七月七的這天開始寫著, Band 在早上跑完晚上表演的曲目後, 剩下的時間閒得無聊, 兩個吉他手在發呆時彈起了十幾年前熱門Sixpence None The Richer "Kiss Me"的旋律....很甜, 很可愛的一首歌.. 然後哼著哼著, 想到前幾天聊的, 對城市的感情, 城市的記憶, 接著, 發現今天是七月七日, 已經很多年都忘了的, 七月七日...

七年前的七月七日, 我還未滿二十, 但那是我十九歲時戀人的二十歲生日... 七年候突然想起了這個巧合的七, 七, 七...

都說夏天是故事的季節, 可能因為夏天的陽光和風讓人捨不得就待在家裡, 出了門, 有了interaction的機會, 故事也就有了萌芽的機會...夏季是Basil, Thyme, Rosemary等Herbs茂盛的季節, 若能熟成它們的香甜, 那我也就打算相信夏季是讓故事萌芽蓬勃的肥沃土壤中少不了的一樣重要元素吧.

好, 我們現在在肥沃土壤的拼圖裡有了一個季節, 接下來我談談場景吧. 與其說單純的聊場景, 不如說說我對不同城市的態度. 1998年我飛到了Vancouver, 2003年拉著夏天的尾巴到了Ottawa, 2005年開始, Toronto幾乎是我的第二個家. 那一個人要怎樣愛上一個城市? 我想只是氛圍好像還談不上是愛, 就像對一個女孩一樣. 你必須要和一個城市相談, 然後讓這些談話成為你和這城市第一開始的記憶, 也是故事開始的前言. 然後在一個城市裡的人, 街頭, 公車, 商店慢慢被你信賴並用來構築精神生活網路的時候, 你就會開始慢慢有一些以這個城市做為場景的故事. 至於愛上, 我想就像幾乎所有有關於愛的情況一樣, 在你不注意時它就狡猾的寄居在心裡茁壯, 而若你真想知道你究竟愛了多少的話, 那就要等這愛離開了, 或你離開了, 才能瞭解. Love is universal in some aspect.

今天的場景是Vancouver, 也許以後靈感來了會寫Ottawa, 或Toronto, 甚至Montreal和Kingston, 但既然敲了門的是七年前的七月七, 那我也就從善如流吧...

2003年的Vancouver, 我十九歲, 是一個愛做夢的人. 如果說藝術的產生是一種理想主義的具體化的話, 那我在2003年做的夢應該跟我那個年份的攝影作品和音樂有些切不斷的連接. 那年我走到那裡都帶著相機, 在高中校區裡大部份的時間都待在暗房和音樂教室, 在小小的暗房裡放了音響, 忘了有多少個午餐休息時間都是在那小房間裡聽著Miles Davis, Wynton Marsalis, 和著D-76或T-Max黑白顯影液的味道, 只開著紅色的安全燈渡過的. 藝術細胞的萌芽是在那之前的多年以前, 但它們的確在那年, 那個靠海的城市裡豐腴了許多.

那年高中最後一個學期要結束之前, 學校的Band Director 找我去聊天, 說其實我可以考慮去申請像McGill, U of T 或UBC的faculty of Music. 美術老師則親手做了張卡片, 問我為何不去試著申請 Emily Carr 或 OCAD讀攝影. 當然他們沒能說服我, 卻也都把那年唯一的Music Award跟Photography Award 頒給了我. 最後, 我為了少一些不能兩全其美的遺憾, 把照片借給了想申請Emily Carr 的同學去當做他申請用的Photography Profolio, 讓他順利的被錄取了.

2003年的Vancouver, 我十九歲, 是一個即將要遠行的年輕戀人. 記得那年畢業典禮後的暑假,我每天早上起床從Surrey Central Skytrain Station上車, 一路坐到Downtown的Burrard Station. 然後再散步大約十五分鐘到我十九歲時那個戀人在Jarvis 上面靠Robson St. 的住處去找她. 快一個小時的車程, 我總凝神望著窗外, 但也因為路途中腦裡不停的思念而忘了沿途的景象. 那年夏天, 我早上在她睡著的床邊讀著她沒興趣也看不懂的書, 她張開眼睛時每天看到的是膝蓋上放著書看著她的我, 起床就套上我的T-Shirt去刷牙洗臉. 每天在加拿大西岸溫柔的陽光下, 我們會從Robson沿著Davie St. 也許中午吃拉麵, 或要排長長的隊才吃得到的希臘菜. 然後散步到English Bay, 沿著沙灘跟海水的交界, 並肩踩在淺淺的海水裡走著, 分吃一球冰淇淋, 在回去途中去Starbucks, 我看書發呆, 她看我, 和學著我發呆的模樣. 那年, 原本怕苦喝咖啡要加三份糖的她, 學我學到自己也變得除了黑咖啡什麼也不喝. 那年也一起去看了在English Bay的firework competition, 散場時的人潮擠滿了從海邊到Skytrain Station的路, 若不緊緊牽著手靠在一起就會被人潮衝散. 七年前的那個五六月, 每當想念她時不會寫情詩的我就用左手寫她的名字, 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寫到了一千次, 裝在玻璃瓶裡, 和一枚刻上我的名字的銀戒指, 在七年前七月七那天English Bay的黃昏, 要她閉上眼, 幫她套上銀戒指, 把玻璃瓶放在她懷裡. 那年離開前約定了Christmas回來看她, 單身時一向堅強獨立的她紅著眼眶送我到門口, 要我走出門別回頭再看她了, 因為會哭出來...
故事說到這裡打住...建議再聽一次Sixpence None The Richer 的 "Kiss Me", 說不定你也會想到一些很久以前發生的, 甜甜的故事..

上週末回去前有點拖到時間, 走得很趕...我在山路下坡快要到北投時看著北投的夜景, 在車窗後試著自言自語的說出來自己的思緒, 像每次讀很現代的中文新詩一樣... "其實我想, 看看已經過去的人生26個多的年頭, 我算是受到老天和別人相比下不公的眷顧, 非常的幸福". 有不少個朋友跟我說過, 很羨慕我擁有到現在為止, 在他們多年前窩在圖書館書堆裡時, 我可能在海裡游泳, 可能在音樂廳的後臺打Bow Tie warm up準備上場, 可能在拍照洗照片, 或在一個美麗的城市裡用生命寫一個自己是主角的故事...

後來, 在我思緒中偶爾會浮現的Vancouver, 總好像是彩色的, 有點夢幻像電影一樣...自己在那城市多年前留下的故事現在因為Sixpence None The Richer想起來時, 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 好像也覺得說...一個人有過這樣的人生和故事, 其實不管後來怎麼了, 好像都已經比太多太多人幸福多了...
所以, 跟隨命運的腳步, 隨時在生活和生命中找靈感和感動, 並隨時感謝!!

(手稿撰寫始於七月七日, 完成於七月十一日)

2010年7月3日 星期六

獨角獸, 理想國

" '沒有心' 老人說. '不過你的心終究也會消失, 心消失後既沒有喪失感, 也沒有失望. 無處可去的愛也會消失. 只留下生活. 只留下平靜而悄然的生活' "

"對, 我的影子和剩下的心一起被埋掉了. 雖然你說心這東西是像風一樣的, 但更像風的其實是我們吧? 我們什麼也不去想, 只是通過而已. 既不會老化也不會死去."

---村上春樹, "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

離開前打了電話給咖啡店預留了我寫東西的位置, 路上堵車. 從民權西路下MRT後急忙跳上計程車要司機趕八點前到, 偏偏司機又走錯路. 遲到了幾分鐘有那麼一點點的惱. 確定我要的位置還保留著後, 點了黑咖啡, 出店門口連抽了兩根菸心情才平靜下來到可以動筆的程度.

今天傍晚從淡水離開往台北的時候, 仍舊一如往常的看著觀音山旁遠方淡水河出海口的暮色. 黃昏淡水的天空, 常常是血紅色的, 尤其是在太陽剛剛落下的三十分鐘內, 天空常像是被潑上未凝結的血液一般. 河邊的步道旁, 榕樹下總有一對對的情侶看著夕陽. 而這景象我想從我的前世就開始持續著吧... assuming there is reincarnation..

前幾天吹奏完樂器在往台北的路上, 我在深綠色巴士裡拉鬆領帶, 解開白襯衫最上面三顆鈕釦, 然後帶著一點疲勞靠在椅背上看著一樣顏色的天空裡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慢慢消失在雲層裡的飛機. 整段路程裡, 一句話也沒有說..

忘了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有了看著天空的習慣...為思緒所亂徹夜未眠日出前的深藍天空, 酒醉未醒有點模糊的晴天清晨陽光特別刺眼的天空, 下午雷雨欲來時深灰色悶悶的天空, 傍晚飄著連續下好幾天梅雨的台北天空, 或夜裡沒有光害隱約聽得到狼嗥的山上, 滿天都是星星的夜空. 我覺得天上最浪漫的, 是飛機, 雲朵, 和星星. 好像它們都帶了些metaphor, 飛機是夢想與故事, 雲朵是無意識的漫步, 星星則是千萬年前的古老啟示. 在攝氏38.1度的今天下午, 我去看了海邊的天空, 坐在能讓潮水淹沒腳踝的海邊石頭上讀著Kafka的絕望, 卻想著Marquez式的氛圍. 在天上飛過的飛機數到第七架時, 想著, 也許就這樣抱著一點孤寂, 一點哀愁, 一點平靜然後在這石頭上任由風吹日曬雨淋的坐上千年, 看著天空, 看著潮汐漲退, 看著雲朵, 也許還見證了人類的死滅和輪迴. 那歌是這樣寫的, "雲只是白色的菌種, 在你城外的島嶼漫步"... 但我卻還在想著什麼是 "你生生死死的陽光下的陰柔"...

在極度務實, 講求效率和利潤第一的高度發展資本主義社會中, 過度的浪漫, 過度無關資本現實的思緒好像都成了一種Deviance. 人們被訓練著去拋棄第六感官的心, 也被訓練著去學會忘記過去. 我想說不定這能被稱為是高度資本主義社會所促進, 刺激的進化吧. 那我們還是總想著過去, 想著愛慾, 想著浪漫的極少數不就像是一群被進化遺忘了的孩子們嗎?

這一週以來, 我都在想著這件事情, 所以每天夜裡帶著這思緒閉上雙眼時, 就會看見獨角獸的形象, 分不清哪個是思緒的實體, 哪個是夢境. 確定的是, 我不管睡醒或睡著, 這幾天都持續的想著關於獨角獸, 沒有一天例外, 不知道跟Pablo Piccaso 畫中的Minotar有沒有一點點的共通性.

今夜的第三杯咖啡...不過Unicorn跟Minotar是相差還蠻多的兩種神話動物吧...

在我記憶中讀過關於獨角獸的紀錄, 牠長得像馬, 性情暴烈, 絕不可能被活捉. 在鼻梁中間長了一支角, 牠用這角來攻擊其他的生物. 據說這角磨成的粉可以治百病, 解百毒. 喝Unicorn的血則是會受到永世的詛咒...在Scotland, Unicorn被看做是一種高貴的聖獸. 很多人想要出高價取得牠的角, 也有更多人用別種的角來冒充Unicorn角再來高價出售.

如果你/妳也是在這高度資本主義中不合時宜, 浪漫過頭的異類, 那你/妳會怎麼去定位自己? 假設你/ 妳是在一大群馬中的獨角獸, 你/ 妳會把自己看成一匹長了怪異獨角的馬, 還是一匹擁有高貴獨角的聖獸? 在高度發展資本主義社會中, 失去了心和影子是一種退化的進化? 還是進化的退化? 我們是被進化惡意的遺棄了, 還是好意的遺棄了? 我不敢說這問題是不是有標準答案, 但我活得十分驕傲...

我想, 在馬群中的我們所擁有的浪漫, 就是我們解百毒的獨角...因為總學不會失心...而難過時, 我們的浪漫與多愁善感總多多少少的給了我們一些治療...或出路...或結局...

不再去理想國了, 保護我們的高聳圍牆早已崩壞, 我們只剩下彼此和難以遺棄的獨角, 那是否我們更該保護彼此, 照顧彼此, 安慰彼此?

聖獸...聖獸... 我的獸性可以沸騰, 獨角可以染血, 如果保護同類必要的話...

畫中Plato的右手仍指著天空中形而上的理想國, 也許下次潛進海裡時, 我該流些淚, 和海水一樣鹹, 所以不突兀; 而那洋的寬容應該容得下幾滴獨角獸的脆弱...

今夜應該不會太早睡得著, 我會需要一些Whisky, 和Debussy的鋼琴曲.

2010年6月15日 星期二

雌雄同體之眼

"你穿起女裝竟恰到好處呢, 真是美, 怎麼說呢, 其實破綻百出, 又有全無破綻的感覺. 但不知為什麼, 我反而覺得你是男人了, 甚至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成英姝, "男妲"

在傍晚回家的路上看著車窗外想著, 算著... 今天是台北連續下雨的第七天, 今天是我淋雨的第七天, 今天是我看著雨發呆的第七天... 心中其實感謝這下雨的七天, 因為雨景跟雨聲總能讓我安靜下來消化偶而造訪的靈感和思緒. 晚上在陽台看著夜空, 遠方的雲散了, 但在右邊還有一些零星的閃電, 我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是持續下雨的第八天, 但就算是, 我也不在意了, 反正都已經任性的在海邊, 在溫泉池淋了一整天的雨, 要是這雨能讓東西迅速發霉, 應該也能加速我思緒的發酵, 我也是沒有什麼好介意的.

回家的路上拿了相片, 然後去東區某個舊舊的商場地下街吃晚餐, 因為是有名的小店面, 所以到的時候也在預期中的排著隊等座位. 可能是因為小店知名度的關係吧, 排隊等位置的客人並不少...部是我故意, 也許是排在我前面的兩三個同行的女孩因為興奮吧, 交談的聲音有點大.. 所以也就讓我聽到了一點談話的內容.

在夜裡會出現在台北市東區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孩, 好像會討論的東西也就不外乎是化妝, 減肥, 男孩子, 購物之類的...chasing after some sort of comformity. 好吧, 我承認自己偶爾也會在意這種問題, 並沒打算自命清高的說自己完全的沒有膚淺的時候. 但在無事可做又忘了帶書的排隊行列不停沒有選擇的聽著這些話題也是非常容易令人厭煩. 大部分時間我對陌生人的私事和私生活並沒有八卦的興趣, 加上其實自己在外面時一點也不多話...unless its necessary...

看這隊伍應該至少還要二十分鐘左右吧...決定上樓去到路邊透透氣, 過一下子再下來... 在忠孝東路旁抽著菸, 星期二忠孝東路也就照舊熙熙攘攘... 想..為了一晚抄手晃到東區的自己, 太過安靜, 想得太多, 在現在身處潮濕下雨空氣充滿的空間裡要算是個突兀的存在. "Do we get it? No! Do we want it? Yeah!" Marilyn Manson嘶吼著諷刺的歌詞...

再下樓回到排隊的行列中, 站著握著收起來的雨傘, 這次我注意到的是從攤位上起身的一對情侶, to be exact, a lesbian couple, 是那種你可以一眼就辨別出來她們之間誰是"男"誰是"女"的. 比較吸引到我注意的是那個"男". 打扮成男孩, 剪短了頭髮的她以異性戀男人的角度來看也真的算得上是秀氣得十分英俊的, 但我想她的輪廓要是是個異性戀的話應該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比排在我前面那些還在熱心討論保養品的女孩們都好看得多. 也許你看過, 就是一個這種是合成為兩性中任何一性的臉孔.

自己也有不少的Lesbain 跟 Gay friend, 都是很Nice的人, 也都非常的"不吝於分享", 還記得我朋友R.H.先生在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Class開始前, 鬼鬼祟祟一臉興奮的鑽到我身旁的座位迫不及待的跟我分享他跟他男朋友昨天大戰一夜把他的床架搖斷的天大秘密... 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 我想我門對同性戀者都多少有一些認識, 也許我們也多少有一些朋友是同性戀. 有寫Gay or Lesbian 就是單純的 self-sexual recognization opposite to their biological feature, 但其實這些definition not, in my opinion, universal. 我也有認識, 或知道有人其實自身的在日常生活中的behavior pattern (except romantic relationship) 跟自己的性別並不衝突. 通常這種homo看起來就不見得是很娘的Gay或是很Man的T. 關於他們的性向是caused by socialization 或 biological nature 就不在我能思考的範圍之內了; I do have some personal opinion, but don't think I am educated enough to present a decent hypothesis.

一千多年前, 雅典人Agathon 決定再他的家裡舉辦一場喝酒聊天的Symposium, 邀請了Socrates 和其他不少的朋友. 那夜, 雅典眾神中最英俊的Eros和最美麗的Aphorodite在他們對於愛的討論字句中起舞. 在Phaedrus 和 Eryximachus 各自先後起身讚美了兩位神祇, 並描述了他們所相信的, 愛的模樣後, Aristophanes起身告訴了大家一個有趣的故事, 關於男和女之外, 已不復存在的第三種性別, 叫做androgynous, 一種同時擁有兩種性別的人. 在從前, 人的形狀和現在不同, 人有兩張臉, 兩雙手, 兩雙腳, 和兩組的性器官. Androgynous分成三種, 純粹的男性, 純粹的女性, 和男女混合各半.

人類再擁有這樣子形體的過去時, 充滿著野心和力量. 會成為今天我們所見的形體是因為人類曾驕於自己的力量因而試著爬上攻擊眾神, 於是被天空的統治者Zeus懲罰, 被像蘋果一樣的切成了兩半. 人被切成兩半後, 便開始死去, 因為失去了另一半後, 他們什麼也不想做, 就只是奔波著尋找和自己一樣只剩下一半的其他人四臂交織的擁抱, 試著要把兩個一半的人再編織成一個完整的人. 從純粹男性或純粹女性切下來的半人, 只被他同性的另一半人所吸引, 而從Androgynous切下來的半人則只被異性的半人所吸引. Zeus看到了這個情形, 對人心生了憐憫, 於是便把人類原本生長在背後的性器官移到前面來, 好讓他們可以彼此性交.

這是在希臘哲學古典中所有的, 對雙性人的描述, 其實跟現代我們所定義的雙性人似乎有一些出入. 有意思的是, 現在我們所知的人類社會裡, 絕大多數的異性戀者, 在被Zeus切開成兩半之前, 都是雙性人.

我們現在所知的雙性人是指, 一出生就擁有兩組性器官的人, 像成英姝 "男妲" 中的主角... 通常在發現之後, 醫師會要求父母決定要他們的孩子是哪一種性別, 然後在決定後手術切除另一組代表被拋棄之性別的性器官. 父母在雙性人出生時決定了他們日後socialization process的方向, but what if, the forsaked sex is conflicted with the person's natural self-sexual recognization?

因此我腦中浮現了兩個瘋狂的問題, 其一是, 要是假設有一天我真的生了孩子, 而他又剛好是雙性人的話, 那我應該要怎麼做決定? 那會是我能做, 該做的決定嗎? 其二, 就假設 no dicision was made, therefore, nothing's done for the situation. 那他/她會長成什麼樣的人, 擁有什麼樣的人格和self-recognization呢?

就猜想, 也許這樣的人會有theoretically愛上男人, 也愛上女人的天然本能吧. 先put aside 關於social norm 的問題. 他/她可以愛上一個女人, 用男人的身分, 也可以愛上一個男人, 用女人的身分. 和同性戀不同的是, 她/他們可以不倚靠外力輔助的和兩性交媾.... 我對於交媾作為傳達愛戀媒介的能力沒有任何的懷疑...

希臘眾神中, Aphrodite代表了愛, 無庸置疑的. 而我不認為另一愛神, Eros的存在價值就應該要被懷疑, 雖然祂代表了慾望. 交構在愛中有他不移的關鍵性. 在那場千年前的symposium中, 希臘人把Heavenly Love跟 Common Love, 或說, 愛和慾望用Aphrodite和Eros分別開來. 在凡人的眼中, 祂們都美麗, 英俊. 祂們一是女, 一是男. 就像是愛, 就像是慾.

回到androgynous吧, 我寫到這裡想到一個更複雜的問題. What if, 在雙性人身心中的那兩性分別都是同性戀呢? 像村上春樹 "海邊的卡夫卡"裡出現的圖書館管理員, 大島, 擁有女體, 卻是男同性戀, 只會愛上男同性戀, 只用肛門性交.

濁者閱之以為淫.....

幾週前跟A聊著夏宇的詩, 發現, 同一件文學藝術作品在解讀上, 兩性都有蠻不同角度的解析. 我丟出了我的interpretation後, 讀著A的看法, 覺得他的想法好像就是我解釋中的missing piece of puzzle. 這樣的情況也再之後的幾次閒聊中重複出現. 要是問A, 她也許會說, 是因為男女的神經系統組成方法不一樣, 要是問我, 我會說是因為兩性的socialization process不同. 想到這裡我笑了, A, 我想我們各自都有我們還算不輕的職業病. 會不會真正的答案又是the combination of our belief 呢?

好了, 再回到主題. A, 妳一定有發現好像很多傑出的藝術人, (我不愛用"藝術工作者"這詞, 總偏執的覺得把藝術當作capitalist fashion的工作好想貶低了藝術的美感)好像都是homosexual. 會不會是因為他/她們沒有牽絆著異性戀者的這些盲點呢?

How about true androgynous? 我認真的想著是不是他們socialization process和神經系統的不同會帶給他們我們所無法想像, 在藝術創作或欣賞上的過人敏感度與優勢. 假如是真的, 那他們的雙性說不定是blessing, not curse. 或說其實我們straight people 在某個角度是不完全的...

2010年5月30日 星期日

沉默的沉沒

"悲觀的角度來看, 有時候人生不打折扣的兩難, 前方是擱淺, 後方等著沉沒... 總斟酌之後還是在大部份的時間裡選擇了沉默的沉沒, 只因這樣最不打擾人..." R.C.

練完樂團送洗照片後回家的傍晚捷運上非常的擁擠, 因為剛剛好是下班時間. 在進站前把自己偽裝成要去唱歌的客人, 混在KTV門口煙灰筒邊的人群裡抽了一根煙. 好像說是不是這樣我也可以分享得到一些比較世俗的快樂...

還是下著雨, 我在復興北路上看著路邊有雨絲激起無數漣漪的積水發了五分鐘的呆, 什麼也沒想, 也想了足足五分鐘...
有人睡著, 睡著, 睡著....我應該明天再去把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 拿出來翻一翻...說不定我也就會解析別人生命裡的夢境了...

今夜要說的故事, 是關於我的三個兄弟, 他們現在各在不同的地方, 做著不同的事情.

第一位... 相較於我對事情的認真批判, 他比我狡猾一點; 他總是戲謔的諷刺玩笑, 把他其實也有的哀愁偶爾留給我和情緒高漲的深夜... 那個去看星星的夜裡, 車上不停repeat著張懸的 "信任的樣子", 他突然說 "你有沒有發現人們在電梯門關起來的那一刻就會無來由的安靜下來..." 我那時沉默著沒有回答, 因為有一點累, 又偷偷的期待那夜會不會有可以讓我許願的流星... 我也曾經問他, "2009年的夏天, 我們都學到了什麼?" 他也沉默著... 現在這個時刻, 應該正在吃午餐吧...

第二位... 在臨時決定返臺參加葬禮, 兩個星期後又飛回了山姆大叔的地盤. 上星期碰面時, 捷運中山站旁的Starbucks沒有座位, 所以我們就隋便在捷運站旁找地方坐了下來, 憑記憶翻翻舊故事, 想想新故事... 他說"其實像你這樣在生命中有很多故事很讓人羨慕, 我的一生到現在都是平平順順沒什麼好挑剔, 但平順, 也平淡... 沒有什麼讓我能特別印象深刻的故事. 就連跟前女友分手, 也就是氣了兩天後決定不再跟她聯絡, 然後就沒事了." 該是他平安降落後一覺醒來又跟他Grad school課程掙扎的時間..

第三位... 今晚他上車時, 我說"兄弟我該恭喜你, 但不確定該恭喜你要結婚了還是女朋友過幾個月就要生了..." 他昨天很意外的告訴我他要結婚了, 再前一天放結婚消息的是那個半年多不見, 讀中文系的女孩子.

這兄弟說他要結婚時, 我就回了 "該不會是你女朋友有了吧.." 半開玩笑半認真的... 畢竟這傢伙總是跟著感覺走, 而讓兩個女孩子各拿掉了一個無緣的孩子. 剛剛下車前他還在擔心那催他早點回家懷著他第一個兒子的女朋友, 不, 是未婚妻一個人在家會不會想要喝什麼飲料. 聽說害喜還蠻嚴重...

在聊關於你們的事之前, 我要先謝謝你們, 這三個互不認識卻都忍受得了我的驕傲自負和低語中總甩不掉的低氣壓, 十年以上... 看來你們在我生命中還有不少的戲份, 很好...

T, 你說臺北是個適合比加拿大更適合寂寞的城市, 因為可以感覺得到有六百萬的人在陪著你一起寂寞, 這樣好像心理就會比較容易平衡. 要是在加拿大, 有時候感覺高興是一個人在高興, 難過是一個人在難過, 而寂寞更好像是一個人在寂寞... 總覺得這樣會悶出個什麼憂鬱症之類的東西來.

像我說的, 其實我早就沒有在為之前的事情情緒低落了, 只是可能是因為越來越常一個人想著事情, 寫著blog, 就越發覺得自己懶得說話. 見人也就是直勾勾的盯著說話的人瞧, 然後用最簡潔的言語去回應人家的話. 沉默這東西, 我想了解的人從氛圍和眼神就能懂了... 言語總造成太多的繆誤.. 其實很多沉默的時間點裡, 我只是不想要對一件事做什麼回憶的靈感...

S, 在你去年走之前, 你說我的言語中感覺得到讀書人的拘謹. 你知道的, 我口中出來的句子總沒有筆下句子有的那種consistency. 筆下的產物有兩種氛圍, 一種是無盡黑暗憂鬱的嘆息, 另一種是引經據典學術氣息重的革命呼召. 但在我口中出來的除了偶爾引人哽咽的澈悟外, 也有最低級粗野的生命. 記得五月中時, 一個十九歲的男孩在軍中想著他分手的前女友, 眼淚從摀住臉的指縫中流了出來, 哭著說 "我一直以為我會跟她結婚的..." 我一邊遞著面紙給他一邊想起你所指的, 我生命中有過的那些故事. 其實人都很矛盾, 沒有這些故事的, 總覺得好像人生太過平淡. 有很多故事的, 在長大之前, 卻常常想要忘記這些故事. 我記得我拍拍他因為哭泣顫抖的肩膀說, "不要想去遺忘, 因為那不見得是你能主宰的. 在長大後你就會發現, 這些故事, 不管是不是與年輕的愛相關, 好像去掉了不好的情節都是美夢. 再長大一點, 就連這些不好的情節也都會慢慢變得迷人了."

你說被發了一張好人卡, 我笑著. 光連還有這種敢去冒險領好人卡的衝動都是祝福了, 兄弟... 你是很幸福的, 那個十九歲的男孩也是幸福的. 真要是有點失落, 我那些低級戲謔的句子will be at your service, all time, 真的不夠用的話我就去找T借一點...

A.Y., 那天你說女朋友懷孕你要結婚, 決定這次不再造孽拿掉小孩, 也該是結婚成家的年紀時. 我一直不由自主的想到上個世紀末, 1997年的秋天下午我們在學校後操場打的那場群架... 在對方推了我第二次我已經舉拳打算打斷他鼻子前, 你居然比我還按捺不住的衝上來一腳從他的肚子踹下去, 然後大家正式的圍上來亂成一團... 我那時高舉已經緊握頓失目標的右拳看著真的動了氣打著人的你笑了... 時間就是過得這麼快... 今夜我們在撞球間因為聊著怎麼打也無法專心的打進球, 就關了球檯付了帳, 去海邊聊... 夜裡海浪的聲音像呼吸, 只是十三年後的空氣不再像以前一樣的那麼自由... 你說, 要是真想要成家的話, 總作什麼中年還有腹肌黃金單身漢的夢... 我說, 這年頭, 或一直以來, 單身不單身好像都不是自己的選擇吧, 這麼無常的人生, 與其去到處敲門不如就等一扇你不敲會受不了的門... 你不瞭解為什麼我好像沒有什麼害怕失去的人, 其實不然, 我只是學會隨時都做好了失去的準備, 想像著失去...
陰天的夜裡, 我們終究還是意外的在海邊看見了星星... 不在天上, 而是在海邊的草叢裡... 我很難想像為什麼螢火蟲會出現在海邊, 也許是因為路邊那條注入海裡的小溪嗎? 上次見到螢火蟲也已經是十幾年前...再見到螢火蟲, 我暗自把它想成是某種啟示...說不上來, 或不願意說..讓讀著的人去做自己的詮釋吧...
送你回家的路上, 你擔心催你快點回家的懷孕未婚妻是不是會想喝點什麼吃點什麼, 說懷孕的女人總會無來由的情緒不穩定, 說你想著要不要去越南, 但不想要小孩在那裡長大, 說算著現在養孩子一年要花多少錢等等...

T, S, AY...記得在加拿大時跟朋友說過, 獨酌的夜裡想事情總有一點點的melancholy, 但也總是很安靜, 能讓事情想得更清楚... 今夜我又在試著殺死我自己我那擁有頑強生命力的思緒...其實也有點羨慕它, 可以轉眼間就飛到想去的地方, 不管是美國, 加拿大, 沖繩, 香港, 或者是初夏夜有螢火蟲飛舞的偏僻海岸... 握著杯子的我總不會喝太多, 就到一個能讓思緒發酵的程度而已...
很沉默, 然後我將慢慢沉沒...

2010年5月29日 星期六

有關無以名狀, 知而不能言語

"Suddently I press my right ear
into my right hand.
And now my own voice comes to me
as if i'd never known it.

So that I'm not certain who's crying out
I or someone else.
I cry for pittance.
The poets cry for more."--- Extracted from "Das Lied Des Betters" [The Beggar's song (translated from German)], Rainer Maria Rilke

本想任性待在海水裡一整個早上, 但昨夜開始下著的雨決定它們要繼續進行從天堂到人間的旅行. 白天, 我就在落地窗後面看了一整天的雨. 下午發現自己記錯了Spoon de Chop 在居酒屋表演的日期, 心裡笑了自己的粗心.

但還是想要去下雨的夜裡台北街頭走走, 就算只是去淋一點小雨, 散散步... 所以為自己找好了藉口, 帶了Rilke, 夏宇, 和蔣勳的書就上了往台北的MRT, 一路看著傍晚下著雨灰灰的天空, 往那間一直想去看看的, 巷子裡小小的咖啡店前進.
雨不大, 卻也盡責的讓路燈下的柏油路閃著昏黃的光亮, 帶了傘不想打開, 就在溼溼的微微晚風裡看著, 想著, 散步走到了咖啡店, 門口住了一盆安靜的薄荷草...

要了一個二樓角落遠離其他客人的安靜座位, 聽音箱裡流洩出來和著68拍行板左右速度的歌聲, 扭亮了桌上的小檯燈, 在第二杯黑咖啡送上桌, 催我該拿出紙筆的時候, 二樓只剩下我一個人在角落讀讀寫寫...

大概, 就是這樣的一個雨夜...

前幾天中午走過電視機時, 聽見新聞提要說, 網路改變了現代人交流的模式. 現代的年輕人, 比老年人還要寂寞...
並沒有想要像Neil Postman 的style那樣的談媒體對人類的改變, 只是想著現在的年輕人比老年人更寂寞時, 突然想要寫一封長長的, 不知道要寄到哪裡, 寄給什麼人的信. 或者應該說, 也不見得真的想要寄到哪裡, 寄給誰吧...

二十一世紀初人們的寂寞都用驕傲武裝自己, 且都無以名狀, 知而不能言語...
它無以名狀在, 我們表象上也許都不能真的說我們是寂寞的吧... 或我們都無法和別人去justify自己寂寞的原因. 在這世代, we have too much going on in our life, 而老實說, 很多時候我們也搞不清楚 why we do what we do, or for what. 但似乎一種無形的規則就會automatically assume that, 只要你不是沒事做, 只要你忙著, 只要你不是一個人, 孤寂就和你絕緣. So we pretend, according to countless expectations....
這樣的寂寞是不是真的沒有形狀, 我不敢說, 但being politically correct的話, 它就算真的存在, 好像也不應該被看到, 不應該被觸摸到...

最簡單的回答應該是:"嗯...我也說不上來吧..." 隔著窗看下雨夜裡的台北街頭, 我想那些淋著雨的, 看著天空的, 沉默不語或著喋喋不休的, 必定都抱著一個他們知而不能言語的寂寞... 那今天早上陽台上那隻死去的蝴蝶呢? 牠是不是也有牠的寂寞呢? 就當作是有吧, 這樣想也許會為有著美麗軀體的牠感到一絲的欣慰... 因為牠沒有言語, 所以牠的寂寞也就只有知, 而不存在不能言語的痛楚.

有言語的我們, 活在二十一世紀初的urbanized people, 也許多多少少也嗅得到彼此的寂寞, 但卻無處去說. 說不定就醞釀了會在下雨的夜裡想慢慢寫一封長信到那不知寄到哪裡, 不知給誰的衝動吧...

每個人抱著寂寞, 可能都像是一個漩渦, 所以不能, 或不去言語也許是一種貼心, 一種好意. 就覺得不好把各自在自己漩渦中載浮載沉的別人捲進自己的黑色情緒漩渦中. 懂的人, 會必須承受多一份的孤寂, 而對不懂的, 說了也只是讓自己更加無法呼吸.
想起幾年前一部討論憂鬱症的電影海報上寫 "我試著淹死自己的憂鬱, 但它卻學會游泳" 我們是不是也能說:"我試著淹死自己的寂寞, 但它卻學會游泳" 呢?

上星期離開前, 我告訴多愁善感的A說, 我的另一面, 住著一隻野獸. 只為了能在這個邪惡的世界裡保護身邊在意的人和為他們多承受一些. 她說這樣聽起來好像有點叫人心疼, 那我都跟誰說我的承受呢?

"都跟我的酒瓶說啊, 哈哈!! :P" 記得是這樣回答的..
"難怪你總是喝著Whisky." 她說

聽人說過, 當男人開始會偶爾在夜裡獨飲時, 就代表他們開始懂得需要用酒精去驅趕威脅睡意的無盡寂寞和思緒.

身上血管中奔流著四分之一從遙遠寒冷青康藏高原渡海而來剽悍如藏獒的血液, 那就是我獸性, 驕傲, 倔強, 狂野與忠心的源頭. 寂寞像是高原上對羊群蠢蠢欲動的狼, 我想的卻總不只是驅趕狼群, 而是單純為我的羊而去殺死野狼, 就算會受傷, 也只倔強的自己舔著...

只因血液中那四分之一的狂野獸性驅使自己去認為被療傷是一種奢侈的疼愛, 而獸不容易接受疼愛, 疼愛會是馴服的開始... 而那獸決定在這裡留下伏筆...

浪漫是真, 獸性是真, 寂寞也是真...

咖啡店打烊前, 打算在走往MRT Station的路上再淋一點雨, 今夜應該也會是一個難眠的夜, 但我悄悄在心裡盤算矇著眼把這歸咎於血管中過多的咖啡因...

2010年5月8日 星期六

初夏夜裡, 回憶仍是最好的酒伴

"During one of those meticulous examinations of the past, when he was lost in the rain, sick of waiting and not knowing for what or for whom, or why, the General touched bottom: he cries in his sleep." --- "The General in His Labyrinth", Gabriel Garcia Marquez.

下著雨的夜裡, 吹著從紗窗透進來微微濕濕的晚風, 聽見了遠雷悶悶的聲音... 所以啜了一口冰塊融解了的純Whisky, 決定去陽台點一根煙, 試著去留住在記憶中, 2010年臺灣初夏的第一場雷陣雨... 不知道前方有什麼東西在等著, 但至少記住了, 若久違的感動敲門時, 還能多少交代一些氛圍, 一些背景...

之前提過的, 十幾年前臺灣的雷雨裡是故事的搖籃, 在想著, 今年的雷雨裡會有什麼樣的故事可以讓我再一次的在多年以後想到這一年時, 像哥德筆下的Faust說...時光你真美好, 請你停留, 然後把自己的靈魂輸給了Mephesto呢? 我想Faust 是快樂的, 就算他輸了賭注, 輸了靈魂. 因為至少有那樣的回憶讓他可以甘心落入無間. 要是這樣的話, 我想, 我也是幸福的吧.

Perhaps, I am seceretly wishing that May can reduce to the sound and atmosphere of raining days...

五月, 前幾天下雨的時候, 拿著筆想著要寫下些什麼東西, 但因為忘了帶筆記本, 就四處發了瘋一樣的找白紙, 最後白紙沒有找到, 只在櫃子裡看到了一疊空白的五線譜... 心想, 那就五線譜吧, 好像這樣也會比較浪漫一點的就在五線譜上面塗塗寫寫.... 其實, 想著也許這就是自己在人生的第26年裡所剩餘的romanticism了...

A, 昨晚雖然沒有聊太多, 但我覺得要是真的聊深的, 妳應該不會不懂的. 畢竟我敢說我對妳的多愁善感跟過度浪漫是有一定程度的信心的, 因為我猜我的症狀並沒有比較輕. 只是相比起來, 顏色比較黑暗了一點吧. 妳問, "為什麼不再會去認真用心感受什麼了?"

星期六的早晨五點半, 我跟朋友在信義區的街頭, 未醉但微醺...倔強的說要等六點鐘的MRT, 就坐在路邊漫無目的主題的聊著... 所以又去買了啤酒... 早上的五點半, 還在喝著酒... 那時我突然覺得好像有一點五六年前的青春熱血又回來的感覺... 其實我想我不見得喜歡徹夜未眠又在早上喝酒, 畢竟現在已經不像當年那樣可以一整個週末交際應酬幾乎不用睡...還能爬得起來去上星期一早上八點半的政治理論課又不打瞌睡...

後來還是忍不住幫大家叫了車, 然後到了車子離開信義區後我才想起來, 自己把還剩下一點點的啤酒罐留在了路邊, 然後在回家的路上安靜淺淺的苦笑了... "你不再是二十出頭的你了, 而美好的過去在你還來不及求它停留時就已經踏上他自己往遙遠彼方的旅行... 在想它還好嗎? 還是帶著你自己的孤寂睡去吧..."

最誠實的面對自己的話, 我會說其實與其是愛玩愛喝, 不如說是這大概是我在試著replicate 一點點關於我自己青春回憶的碎片吧... 喜歡回憶是因為, 像我跟你說的, 羨慕妳到了現在仍然能常常在生活中找到感動, 或者是有那個動力去製造感動, 或者去讓別人感動... 而對我來說感動好像已經變成的過去式, 屬於已死青春的產物...

常常跟自己說, 現在的日子好像總沒有過去的精采...我的過去不是陽光, 啤酒, 草地, 朋友, 和搖滾樂... 我的過去是朋友深夜的哭泣, 自殘, 麻痺的酒醉, 人生磨損的哀愁.... 我的過去是黑夜, 烈酒, 有人醉倒的路邊, 和隔天早上獨自睡醒就忘了名字的"朋友"...

那是感動已死的年代, 而從那個年代開始, 我就像昨夜說的, 不太會真的用心去感受什麼, 因為在怎麼樣的故事, 好像都不再像是十幾年前夏天雷雨裡的過去那樣的迷人...

也不是說就這樣放棄了, 那也許就是為什麼我還是會一個人在吹著微微海風的岸邊瞇著眼慢慢散著步, 撿貝殼和被浪花磨圓的玻璃碎片, 或甚至有時就濫情的把trumpet跟著譜架樂譜就這樣在無人的岸上吹Andante的曲子一整個下午... 陰天濕涼海風裡Trumpet concerto second movement (andante) 怎麼聽都像是故作堅強之人的低語....

簡單的說吧, 故事就好像這場現在正在下的雷雨一樣...有時候我會有錯覺覺得夜空裡的烏雲一定是囤積夠了百年來孤寂的眼淚, 不然怎麼會這樣咆哮著落著淚... 好像都不會停的樣子... 也就像季節, 去年沖繩的夏末也讓我覺得好像這樣的夏天永遠都不會走, 不也都走了, 散了... 所以上週, 我在淡江大學的操場跑完4400公尺後坐在還留著太陽照射餘溫的石階上邊看著籃球場上沒有開的照明燈中間背景天空上的兩條飛機雲, 抑制那個想著過去, 想著現在, 快要哽咽的衝動...

所以Marquez 筆下的Simon Bolivar 在人生最後的一點時間裡, 仔細的咀嚼著過去, 在睡眠裡哭泣著...

時光你真美好, 請你停留....想著像是回聲的這個句子時, 我在深夜仰盡了玻璃杯中剩餘冰冷且濃烈的哀愁...也許明天感動還會敲門, 或上蒼已經奢侈的給了我那些曾經太過於豐饒的感動吧...

這就是我對還沒能聊到的問題的黑色獨白, 沒嚇到人的話, 再找我聊聊吧...
初夏的夜裡, 回憶還是我最忠實的伴

2010年2月27日 星期六

所謂的出口

"謬誤.....謬誤, 正如那位中國女大學生所說的一樣 (或者如精神分析醫師所說的), 或許結果總是欲望的相反. 到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所謂的出口." ---村上春樹, "開往中國的慢船"


又再一次聽說, 我的心臟比一般人跳得稍微慢一點... 有時候還會忽快忽慢. 有人說,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常常可以很冷靜. 也有人說, 這代表身體比較健康. 有人說, 這樣會活很久, 也有人開玩笑說, 會活很久沒有錯, 只是是在另一個我們還沒有到的世界... 其實聽聽笑笑...倒還有點期待, 隔天的下午, 想著, 我要求不多, 不需要夏目漱石筆下那個用夜光貝掘的, 用星星碎片當做墓碑的墳墓, 只要墓旁要有一棵從我生日時就開始綻放的山茶花就好了... 然後就這樣睡上千年...

醫師說, 應該是烈酒跟寒冷惹的禍. 所以不要喝太多, 不要喝太快, 不要喝太寒, 也不要喝太烈... 都是吧, 我倒是覺得是形而上傷心的具體化. 十幾歲的時候聽了那歌, 說二十歲的男人就不再哭泣, 到四十歲的時候再來笑說多年來無淚的傷痛. 所以就要自己忘了哭泣是個什麼樣的釋放, 日子一久也就真的想不起來了. 一直到二十出頭的某一年忍不住的大哭過後, 才發現上一次的哭泣已經是青春期變聲完成前的事情了...幾天前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夜, 在要到捷運站的車上苦笑了...自己的哭聲好像蠻難聽的...
然後又過了好多年...
像是穿過又很久沒戴耳環後癒合的耳洞一樣, 能從一個洞釋放情緒毒素的出口, 久了只剩一個痕跡, 卻再沒辦法讓情緒進出.

真的相信情緒的壓抑跟心律不整會有一些關連, 努力的想著小時候很愛哭的自己, 在要哭之前, 胸口會有點癢癢酸酸的, 然後到了一個承受不了的程度時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現在偶爾真的遇到什麼事情時會有一點那樣酸酸的感覺, 但也好像在多年無淚的日子裡忘掉了從心酸到哭泣之間的環節..., 那個心酸也就卡在心裡那個也無法具體說得上來的空間裡, 慢慢侵蝕著...就都是深深喝一口烈酒, 吸一根煙...然後再深深的試著把那些情緒和著煙霧一起吐出來, 再告訴自己說, 也就是這樣了...

要是我在明天就走了, 應該這世界也不會有什麼不一樣吧... 常說, 其實要是現在走了應該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也許會想在走前把一些多年壓抑在心裡的故事情緒交待出去, 但又想, 算了吧, 每個人不也都有一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所以壓抑住的情緒...總不好又把自己的那份叫別人幫忙負擔吧... 至少我還有一片孤獨的沙灘, 海水, 跟照在海面的銀色月光... 雖說心臟還是越跳越慢, 還是烈酒澆心, 但還有個擱淺的海岸...

不想否認的, 有時候也會想著, 自己會怎麼樣的被記得. 而到了現在為止, 我又是怎樣的存在著? 也有時候覺得好像在手上的也不見得全部都是自己想要的... 把對自己現實上好不好跟想不想要分開來談, 有時候其實也不是不瞭解什麼應該留什麼應該走, 但也不就都任性的要著... 但也好像不管喜不喜歡, 該走的總留不住, 會留的也走不了....Cliche..

"其實誠實的面對自己的話, 沒有人可以真正說自己一輩子都沒有後悔過. 但我們都都總是想著, 就算背負著這些不想要的後悔, 我們也都活到了現在, 其實也不算太差...也就懶得再去跟自己的不完全去多做些什麼爭辯了", 這是我整理過朋友微醺時說的話.. 但我們之中有些人卻也都在喝醉後又打了電話, 或傳了簡訊給那些我們清醒時信誓旦旦說已不再思念的女孩, 或嘆息, 或囈語, 為了生命中因為自己的拙劣而來了又去的人們...

然後又是什麼, 總換來了長日的無言. 床頭櫃上散落的兩副眼鏡, 兩支手機. 飯店房間從窗簾邊縫隙溢進來的光... 傳來水聲, 反鎖著的廁所磨砂玻璃門後掛著脫下來的細肩帶睡衣. 只穿著牛仔褲坐在床沿發著呆... 好多故事都是關於總是不笑卻被深愛著的人們, 於是就有人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辦法要討他們開心, 就為了看一個笑容... 記得那一整天我都靜靜的想著這件事..

我匱乏的不是笑容, 至少我對自己廉價的笑容還算是自豪的, 不要問我到底快不快樂, 那問題我自己也不見得答得上來...

真正匱乏的是哭泣, 好真的把多年無淚日子裡的情緒交待給漲潮時的那個我擱淺的沙灘.

也許你聽過我說, "老天要我用每個人都能得到的, 屬於我的那份東西去換取很多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恩賜...要是真是這樣, 就也沒什麼好去質疑祂公不公平的理由..." 只是我偶爾會想, 自己是不是真的曾有機會去決定做不做這個交易...並沒有不滿, 就像朋友說的, 我其實還好, 也只一樣是懶得再跟自己的不完全去做什麼爭辯...

夏天好像又快要來了, 可以聞得到...

2010年2月12日 星期五

追蝴蝶的男孩

"再見, 總有一天. 人活著, 必須隨時準備說再見. 最好這麼想吧, 孤獨是最不會背叛人的朋友." ---Jinsei Tsuji Hitonari , "再見, 總有一天"


也就是這樣的一天, 晴天, 泡了一杯Earl Grey, 點了一支Cohiba Siglo II, 拉了張有靠背的矮木椅, 就在陽台上吹著風看著那隻黃貓在中庭錦鯉池旁盛開的櫻花樹下睡了一個下午. 聽說, 也許是因為前陣子風大加上暖冬的原因, 今年的櫻花開得特別早. 那陣微微的風吹來時, 我想著, 今天又是看海的好天氣...


我總是說看海是跟自己的短暫私奔, 聽說我要往海邊跑, 或在電話的另一端聽到浪潮聲時, 通常是兩個反應. 一個是問, 我是有帶了誰這麼浪漫一起去看海嗎? 知道我是一個人後, 又十之八九會覺得會不會我在心情不好之類的. 其實也是有醞釀的吧, 上星期下台中的路上ㄧ口氣看完了 "再見, 總有一天" 後, 就覺得好像有滿滿的情緒交代不出去. 其實偶爾會有這樣的感覺, 可能是靜靜的想什麼事想了很久, 或者是看了什麼書, 結束時像出定一樣, 深深的吐一口氣. 只是不是像出定一樣的豁然開朗, 而是開始不確定要用什麼樣的姿態來面對這樣一些自找來的情緒.

所以就跟自己私奔吧, 從腳邊的浪花一直看到遠方慢慢消失在海平面的貨船, 好像每次什麼事情都能在預期之外的得到一種體諒跟釋懷. 海邊的人比平常的多, 但只要有耐心走到長滿綠色海藻岩石的盡頭處那片小小的沙灘, 通常能給我在發呆想事情時所需要的, 遠離人群的安全距離.



在上星期四終於把喉嚨吼啞了之後, 發現了一個新的出口. 嚴格說起來, 我應該算是一個聽古典樂長大的孩子. 從八歲開始, 聽的是古典樂, 奏的是古典樂, 敢說稍微懂得多一點的也只有古典樂. 一直到High School, 才碰Jazz, 而高中畢業也放棄了Jazz playing, 因為它要求的tonal quality 跟Classical trumpet 的 demand有一定程度的衝突. 當年畢業時認清了自己不是Wynton Marsalis 的事實, 於是又老實的回去繼續練classical.

扯遠了, 上星期把喉嚨吼啞是因為要準備一個我不覺得有什麼意義的表演而練了一星期的歌. Rock n roll 是大學朋友推我進了這扇門..很喜歡, 卻覺得自己好像也一直只有手搭在門把上的程度而已. Rock 提供了一個讓人合理咆哮的管道..雖然我要承認常常很多歌詞跟melody也是讓人淤積情緒的來源... 所以你無法只是聽, you would want to be part of it... 懂得不多, 想懂得更多, 至少照自己的personal preference 會知道能有共鳴的會是什麼東西吧.


2010年二月十二日的新聞裡, 有一個追蝴蝶的小男孩. 他為了追一隻蝴蝶, 足足跟著蝴蝶跑了三公里, 忘了回家的路. 看到這則新聞時, 笑了, 你讀我的話, 會知道我在笑什麼....
想著, 我還追蝴蝶嗎? 在2010年? 想著, 我想要有追蝴蝶的衝動嗎? 在2010年? 最糟的部份是, 我能afford這樣的衝動嗎? 在2010年?

小年夜, 我在忠孝敦化Luxy樓上的撞球場打著我根本一點也不擅長的Snooker一邊等朋友. 在居酒屋裡存了一整瓶的Whisky, 今天打算兩個人解決掉. 老老的樓梯間, 牆邊散落了一地煙屁股, 廁所的味道是煙味加上無可救藥的騷味... 從14樓撞球場為了抽煙打開的逃生窗往下看, 想著, 小年夜... 十二年後, 其實臺灣的過年氣氛好像也少了許多. 可能是十二年後人也麻木了吧, 覺得一切刻意營造出來的種種都有些做作.
電話在我快打完第三盤看著綠色撞球桌面的時候響了起來, 結帳, 走人...

小小的店裡擠滿了人, 已經煙霧瀰漫了, 我跟朋友擠進吧臺右邊靠牆的坐位, 習慣動作的掏出煙盒打火機放桌上, 要了manu, 跟酒... 吐著煙, 聊著, 喝著...

微醺時我轉頭看著滿店裡的男男女女, 剛剛聊過了什麼有點記不太清楚, 煙一根接一根的抽... 只想, 25, 26歲的我們, 早學會了隨時準備說再見, 不去希望, 不去期待的藝術吧. 畢竟如果你不喜歡跟失望交朋友的話, 你就真的該學著愛上孤獨. 像我上次跟一個女性朋友在等遲到快一小時的其他人時說的, "當妳不偏執的去擁有不能確定的expectation時, 也許生命會少了一些色彩, 但至少妳不會需要去冒著被欺騙, 失約, 背叛的危險. 不是說妳沒有實質上的這樣被別人對待, 而是妳不會實質上的被這些事情所傷害." 所以, 在等人時我的手邊一定有書跟咖啡錢, 或者是其他能做的事情...

像Jinsei Tsuji Hitonari表達的吧, 重要的是在我們學會了愛上孤獨的那一刻, 回首我們的生命時, 我們記得的到底是什麼...
凌晨四點, 我在從臺北開往淡水的計程車上睡著miss掉了要右轉的那個block... 到家洗好澡, 其實意識非常清醒, 只是想著我那最不會背叛人的朋友, 有點累了起來...

note: quote 的作者是日本人, 只是我在輸入法中打不出他的姓, 所以用英文拼音打. 1997年以"海峽之光" 拿到芥川賞, 在幾個領域都還蠻活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