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3日 星期六

獨角獸, 理想國

" '沒有心' 老人說. '不過你的心終究也會消失, 心消失後既沒有喪失感, 也沒有失望. 無處可去的愛也會消失. 只留下生活. 只留下平靜而悄然的生活' "

"對, 我的影子和剩下的心一起被埋掉了. 雖然你說心這東西是像風一樣的, 但更像風的其實是我們吧? 我們什麼也不去想, 只是通過而已. 既不會老化也不會死去."

---村上春樹, "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

離開前打了電話給咖啡店預留了我寫東西的位置, 路上堵車. 從民權西路下MRT後急忙跳上計程車要司機趕八點前到, 偏偏司機又走錯路. 遲到了幾分鐘有那麼一點點的惱. 確定我要的位置還保留著後, 點了黑咖啡, 出店門口連抽了兩根菸心情才平靜下來到可以動筆的程度.

今天傍晚從淡水離開往台北的時候, 仍舊一如往常的看著觀音山旁遠方淡水河出海口的暮色. 黃昏淡水的天空, 常常是血紅色的, 尤其是在太陽剛剛落下的三十分鐘內, 天空常像是被潑上未凝結的血液一般. 河邊的步道旁, 榕樹下總有一對對的情侶看著夕陽. 而這景象我想從我的前世就開始持續著吧... assuming there is reincarnation..

前幾天吹奏完樂器在往台北的路上, 我在深綠色巴士裡拉鬆領帶, 解開白襯衫最上面三顆鈕釦, 然後帶著一點疲勞靠在椅背上看著一樣顏色的天空裡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慢慢消失在雲層裡的飛機. 整段路程裡, 一句話也沒有說..

忘了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有了看著天空的習慣...為思緒所亂徹夜未眠日出前的深藍天空, 酒醉未醒有點模糊的晴天清晨陽光特別刺眼的天空, 下午雷雨欲來時深灰色悶悶的天空, 傍晚飄著連續下好幾天梅雨的台北天空, 或夜裡沒有光害隱約聽得到狼嗥的山上, 滿天都是星星的夜空. 我覺得天上最浪漫的, 是飛機, 雲朵, 和星星. 好像它們都帶了些metaphor, 飛機是夢想與故事, 雲朵是無意識的漫步, 星星則是千萬年前的古老啟示. 在攝氏38.1度的今天下午, 我去看了海邊的天空, 坐在能讓潮水淹沒腳踝的海邊石頭上讀著Kafka的絕望, 卻想著Marquez式的氛圍. 在天上飛過的飛機數到第七架時, 想著, 也許就這樣抱著一點孤寂, 一點哀愁, 一點平靜然後在這石頭上任由風吹日曬雨淋的坐上千年, 看著天空, 看著潮汐漲退, 看著雲朵, 也許還見證了人類的死滅和輪迴. 那歌是這樣寫的, "雲只是白色的菌種, 在你城外的島嶼漫步"... 但我卻還在想著什麼是 "你生生死死的陽光下的陰柔"...

在極度務實, 講求效率和利潤第一的高度發展資本主義社會中, 過度的浪漫, 過度無關資本現實的思緒好像都成了一種Deviance. 人們被訓練著去拋棄第六感官的心, 也被訓練著去學會忘記過去. 我想說不定這能被稱為是高度資本主義社會所促進, 刺激的進化吧. 那我們還是總想著過去, 想著愛慾, 想著浪漫的極少數不就像是一群被進化遺忘了的孩子們嗎?

這一週以來, 我都在想著這件事情, 所以每天夜裡帶著這思緒閉上雙眼時, 就會看見獨角獸的形象, 分不清哪個是思緒的實體, 哪個是夢境. 確定的是, 我不管睡醒或睡著, 這幾天都持續的想著關於獨角獸, 沒有一天例外, 不知道跟Pablo Piccaso 畫中的Minotar有沒有一點點的共通性.

今夜的第三杯咖啡...不過Unicorn跟Minotar是相差還蠻多的兩種神話動物吧...

在我記憶中讀過關於獨角獸的紀錄, 牠長得像馬, 性情暴烈, 絕不可能被活捉. 在鼻梁中間長了一支角, 牠用這角來攻擊其他的生物. 據說這角磨成的粉可以治百病, 解百毒. 喝Unicorn的血則是會受到永世的詛咒...在Scotland, Unicorn被看做是一種高貴的聖獸. 很多人想要出高價取得牠的角, 也有更多人用別種的角來冒充Unicorn角再來高價出售.

如果你/妳也是在這高度資本主義中不合時宜, 浪漫過頭的異類, 那你/妳會怎麼去定位自己? 假設你/ 妳是在一大群馬中的獨角獸, 你/ 妳會把自己看成一匹長了怪異獨角的馬, 還是一匹擁有高貴獨角的聖獸? 在高度發展資本主義社會中, 失去了心和影子是一種退化的進化? 還是進化的退化? 我們是被進化惡意的遺棄了, 還是好意的遺棄了? 我不敢說這問題是不是有標準答案, 但我活得十分驕傲...

我想, 在馬群中的我們所擁有的浪漫, 就是我們解百毒的獨角...因為總學不會失心...而難過時, 我們的浪漫與多愁善感總多多少少的給了我們一些治療...或出路...或結局...

不再去理想國了, 保護我們的高聳圍牆早已崩壞, 我們只剩下彼此和難以遺棄的獨角, 那是否我們更該保護彼此, 照顧彼此, 安慰彼此?

聖獸...聖獸... 我的獸性可以沸騰, 獨角可以染血, 如果保護同類必要的話...

畫中Plato的右手仍指著天空中形而上的理想國, 也許下次潛進海裡時, 我該流些淚, 和海水一樣鹹, 所以不突兀; 而那洋的寬容應該容得下幾滴獨角獸的脆弱...

今夜應該不會太早睡得著, 我會需要一些Whisky, 和Debussy的鋼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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