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8日 星期日

孤寂旅者之歌

"旅行都有著終點和目的, 但我追尋的旅行並沒有終點, 只因為終點總帶著一點電影散場的失落感. 我心中那樣的旅行也許並沒有比較浪漫, 只是努力抱著一個最溫柔的心在異域的街道上漫步, 仔細的在腦海中用景色紀錄當時可能與眼中風景無關的思緒, 然後在某年某月某日再看見一個層走過的景色時, 也就想起了那時的思緒. 而要是那思緒剛好帶著一點濫情的色彩, 那我想, 說它是種浪漫應該也就不過份了吧..."---R.C.

2012年的五月六日, 我搭上了KLM往Amsterdam 的長途班機, 目的地是德國的科隆. 那是我第一次踏上歐洲大陸的土地, 在吞了一顆半安眠藥, 思緒渾渾噩噩的航程中, 我仍舊因為不停反芻自己意象中歐洲大陸的模樣而無法入睡. 那時我清楚自己的旅行時間表, 但卻沒有預見那會是我直到現在仍舊不停在陌生城市間移動的開始... 形而下, 我的肉身軀體在城市間移動, 但形而上那心在那時開始同樣的失去控制不再能夠停留於哪一個氛圍時空中...

然後我開始在不同的城市中, 入夜後在旅館的房間裡只留下一盞檯燈, 啜著Whisky在心裡塗佈的感光乳劑上烙印顯影對於一個氛圍時空抽象的形象, 或者躲在那暗室檯燈邊拿出手邊的紙張寫下有形的字句. 那有時像是信件的形態, 有時像是自己的手記... 內容中的思緒不見得和身邊的風景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用一個風景去紀錄一個思緒, 僅僅如此而已... 若是要說有什麼特別的要求, 我想應該就只是要自己不管喜怒哀樂都用最溫柔最溫柔的心去在刻畫在心田中作為啓動記憶按鈕的場景.

沒有思緒的人們是幸福的, 因為也許他們所承受的, 源於不能被了解的痛苦相對來得輕微... 而我無法被瞭解的根源是, 那些情緒思緒絕大部份都是知而不能言語的...

那些啓動我重新檢視不同羈絆的電流是因為我與城市不存在連結的關係, 逃離了自己的世界, 就可以用另一個角度去了解那些釘在生活中的羈絆. 我不確定自己對於那些羈絆連結的思緒是不是和思念有關, 但並不抹殺所有的可能性. 那思念或非思念的對象不是人或場景, 而比較像是那些元素總和後烙印在某一個時間斷片中的氛圍.

信件中的字句都是不止息的溫柔獨白, 它在當下不會被回應或也許永遠不會被回應, 也不會因為被打斷而失去了那些獨白試著要敘述的情緒. 可以很任性, 可以很自由, 但那樣溫柔的筆觸卻應該會是孤獨的, 除非運氣夠好能遇見讀得懂的人.  所以這些有形無形的信也許是寫給誰的, 或者只是寫給自己.

我用著能被人類理解的文字, 寫著不能被人類理解的語言... 因為溫柔的字裡行間敘述的絕大部份都是知而不能言語的... 久而久之, 就放棄了認真去傳遞一個能被了解的氛圍, 雖然強烈尋求被瞭解的渴望依舊在...

所以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小儀式, 就是單獨漫步在海岸或沙灘上, 在風中對著海洋說著聽不見的話, 因為太多話是只能感受而不能用理性理解的...

聽它深深的用海浪呼吸的聲音, 看著他用淚水築成的巨大軀體中包容了那麼多自己和無數生命的情緒... 於是我就選擇相信, 不管是什麼樣的寂寞它一定都可以體會理解的... 每一次在海邊流淚我就溶解了一些, 然後任性的讓海水變得更鹹了一點點...

我在想念著海洋, 好久沒有看見它了...

1989年, 海洋生物科學家在白令海偵測到了一個神祕的聲音, 頻率是52 hz... 那聲音總是獨來獨往, 時現時滅... 在追蹤後發現, 那聲音屬於一隻鯨魚.  生性群居的鯨魚用叫聲來求偶和溝通, 牠們聲音的音波頻率通常都在15~18hz之間, 但這隻特別的鯨魚卻有著52hz的音波頻率... 這解釋了為什麼牠是一條獨自游泳唱歌覓食的鯨魚... 因為除了牠以外, 世界上沒有另外一隻鯨魚聽得見牠的情歌, 也就不能發現牠的存在...

科學家用牠的獨特的音波頻率為牠取名 "52 Hertz".  20多年了, 52 Hertz還在深藍色的遼闊大海裡獨自游著泳, 溫柔的唱著情歌, 獨自吃著小魚小蝦, 獨自存在著. 他沒有放棄, 雖然寂寞...

我想像著那會是什麼樣的寂寞, 那會是什麼樣的歌聲. 52 hz 的頻率像是上帝的祝福與詛咒. 也許他高亢的52 hz溫柔情歌中有著最美的愛, 而那樣的愛太美所以上帝只允許真正聽得到牠歌聲的鯨魚去看見那情歌中愛的絕美. 也許也是上帝的詛咒, 自私的在Poseidon 的國度中用一隻浪漫鯨魚的寂寞來保留一個絕美但不能被聽見或擁有的愛. 不是願意不願意, 用心不用心,  但是能看見52 Hertz心中美景的, 也只可能是另一隻會用52 Hertz 頻率唱歌的鯨魚.

黑夜降臨了, 我從下午就把自己鎖在拉上厚窗簾只開著一盞檯燈的書房裡想像著獨自在大海裡游泳唱歌的寂寞鯨魚...

 現實的生活, 無魂的人群都讓人覺得俗不可耐且厭煩... 他們都唱著15hz~18hz的歌... 所以我把自己鎖在房裡時就像是撤離殺戮戰場的武士一樣, 在自己構築的形而上茶室裡安靜的喝著茶... 這世界和人們的低俗愚蠢像沾上衣襟的嘔吐物一樣...

然後我深吸了一口氣, 盡我最大的力量往海的最深處潛, 因為我不知道是真實或者幻覺, 我好像在偶然間聽到那藍色深水裡也傳來一樣頻率的寂寞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