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9日 星期四

四四拍, 四分音符等於100的Allegro

"但我卻想永遠品嘗這種痛楚, 因為這是我生存至今, 也是以後會繼續生存的證據。 我的痛楚只有我才有, 我的空虛也只有我才有, 我終於有了誰也無法奪走的東西了." “我所說的他”---三浦紫苑

前兩天夜裡從十點左右在床上輾轉難眠, 起床讀著新買的書到十二點多, 回去躺著好不容易有了淺眠, 結果又在半夜醒來, 手機上顯示, AM 03:33....我想那個失眠還是沒有好轉... 很要命的失眠...夜夜失眠, 但在早上卻又不真的很累... 就想著事情, 停不住那個雜亂的思緒, 一下想到這個一下右跳得很遠想到那個... 以前跟前女友說我其實小時候有ADD時她一點也沒有驚訝的樣子, 還說其實我到現在也多少還是看得到一點點過動兒的影子, 只是轉移到精神上的ADD... 不管在該不該想事情的時候, 腦袋總是停不住..而且越累的時候, 話會越多...尤其是在徹夜未眠之後. 在所有玩了一整夜的人都已經睡死了, 或安靜了, 我卻還是會睜著半閉無神的雙眼繼續動著嘴.. 我猜那些時候從我口中散出飄到空氣中的字句應該都不具有什麼意義吧...

星期天去找了 M桑剪了頭髮, 然後交給他作實驗用的烏魚子, 相約了星期六晚上和九月二十五再見.. 去拍了辦護照用的證件照... 訂好了十一月初飛越白令海的機票...還剩下一個月, 然後就要回到自由, 但弱肉強食的世界...其實很期待, 但也在想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能好好的在那之前找到一些自己對生活的動力...

如果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 我想十一月的Toronto應該會下雪了吧.. 睡在Toronto的那些夜裡好像也常常會失眠.. 然後就在深夜裡, 偷偷的起床穿上衣服, 小小聲的從大門鑽出去, 接著沿著Bloor跟著TTC subway綠線從St. George street開始往西走, 經過Spadina, Bathurst, 通常會走到Christie, 偶而也走會不自覺的走到Ossington....不管季節, 也不管安全, 就叼著煙一個人在夏天的夜裡, 下雪的夜裡...獨自走我的失眠大道... 走路的節奏速度大部份是四四拍四分音符等於100的Allegro, 其實並不太慢...高純度的思緒都用放空無意識的眼神跟外界看到的一切阻絕, 對沿路的景色, 看, 但卻看不見...

上週在淡水河口的咖啡館裡寫完手稿回程的路上, 詹媽媽跟我一路說話, 但我好像也沒有怎麼回答..只說了 "抱歉, 詹媽媽...我每次寫完東西後都會處於這樣的失心出世狀態.." 詹媽媽說, 她知道,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prefer 來接我而不是讓我自己開車回家...因為通常在這種時候我會看不見變紅的綠燈, 跟速限的告示牌, ....她是對的, 我自己清楚的是, 我還看得到星星, 月光, 跟腦袋裡用像是乾涸血液那樣暗暗紅黑色的顏料卻畫出灰色的憂鬱景色..上次我好像就是寫完東西後, 在這條速限40的上坡山路上開到90幾, 連到了家都還莫名其妙覺得怎麼今夜到家這麼快..前一秒還記得在停車場發動車子, 後一秒已經開副駕駛座車窗在跟樓下的管理員打招呼了...

在台北遼寧街上低調小咖啡店的二樓寫著, 第二杯黑咖啡喝了一半, 星期五台北的黃昏...OC Transpo在2008年底, Christmas之前開始罷工到2009年的二月, 那段時間我每天背著三支樂器, 跟一袋的書和筆記本從Ottawa的Riverside一路走到University of Ottawa的Campus去上課練樂器... 雪裡走的也是四四拍四分音符等於100的速度. 吸進絕對零度以下足以凍結感情的冷空氣, 吐出濃濃凝結在寒冷中的白霧.... 每天來回一小時左右的路程, 讓我忘了其實那是我在 寒冷Ottawa的六年 embrace它冬季最多的時間 ...記得那時每天起床就光想到要去上課就開始跟厭惡的疲憊感奮戰, 但現在想起來其實我覺得一定是上天的好意, 讓我在那樣的三個月間永遠忘不了Ottawa... 因為現在我在小咖啡店的二樓隔著黃色的木頭窗框看著長春路來來往往的人和車時, 發現自己對加東白色雪國的思念居然在我飲入惡魔汗水般的液體後, 想著即將到來時三個小時間飛越白令海的旅程, 摸著偷偷留長的頭髮時, 從淺意識深處竄了出來, 在即將要結束軍旅生涯的最近, 變得越來越明顯...

在雪中四四拍四分音符等於100的步伐不知道是不是需要練習的......不知道潮濕炎熱的南國小島有沒有讓我忘了那是怎麼樣的腳步, 或者說, 就算假設真的我已忘了那是甚麼樣的步伐, 其實也跟南國小島的天氣沒有甚麼關連, 真正的主因其實是誰也擋不住, 無法停止的時間... 也許我太注意下雪與豔陽的反差, 十二小時的時差, 而忘了其實還有年份的差異 ....

現在很多的朋友已經陸陸續續的在約定和我在加東的重逢, 相隔一年多後的重逢... 我卻因為怕忘了那樣的步伐而有那麼一些猶豫... 兩小時前, 高中的白人女孩同學意外的在facebook上丟了message給我....我捫聊了一下, 聊到現在誰在工作得怎樣, 誰結婚了, 誰前陣子剛剛生了一個很可愛的小男生, 還有其實七年前有另一個白人女孩子, 我們的好朋友一直在期待我約她去畢業舞會可是我最後帶的是前前女友, 一個在學校安安靜靜只跟亞州人hang out的台灣女孩子...等等的...最重點的是, 我們都不知不覺老了很多, 而且還會繼續的衰老下去...

我在想, 也許我飛越白令海在Toronto Pearson international Airport 降落的那天拿到電話號碼後, 就把它丟在網路上, 想見面的就打給我, 可見可不見的就隨意看會不會遇到....這樣我想應該我能省下很多的時間來練習我在雪中四四拍四分音符等於100 Allegro的, 也許永遠回不來了的步伐... 零下的白色世界, 眼淚只有結凍的可能, 沒有溶雪的可能..

成長我想毋庸置疑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可能最殘忍的其中一個aspact就是你開始去算計成本, 我指的是, 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成本... 兩週前有一個朋友在夜裡來跟我聊到說, 交朋友好難...我居然就不加思索的回答他....其實這本來就是件麻煩事, 但幸好我們年紀越來越大, 經過的事情越多, 就越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甚麼... 所以重點原則在於, 如果你要的是麵包, 那就拿等值的雞蛋去換, 而不是拿你唯一的那隻母雞去換...

在前幾天的黃昏, 我在吸煙區賤嘴的說了一些笑話, 大家都很開心... 其中有一個朋友看著我說, "你就快走了, 要是你離開了我想這裡會少很多的笑聲吧..." 謝謝你這麼說, 至少我知道我還有那個能讓人偶而有短暫快樂的力量...雖然我也總是在懷疑那個自己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你看得到搞笑的我, 看得到大聲誇張笑著的我....但是我不說你一定不知道總在夜裡失眠的我, 睡著時明明沒什麼明顯難過的事情卻總在夜裡無意識流淚的我, 也不會知道夜裡醉了獨自在黑暗房間反覆聽Leslie Feist 唱"Lover's Spit"的我, 或是寫完每一篇Andante Cantabile後出世沈默的我....

"我的痛楚只有我才有, 我的空虛也只有我才有....", 其實在人生遇到類似的事情時, 人都會有相應的情緒, 但卻因人思緒, 消化的過程不同而在那痛楚空虛的程度上有所差別... 因此, 我想沒有誰能真的體會誰的空虛痛楚, 但也許在磁場相近時, 能多多少少想像一點點... 在這個程度上, 每個人的空虛痛楚都是獨特的...

現在的我, 跑完三千公尺只需要十二分四十七秒, 兩分鐘的時間裡能做62下situp或89下 push up...在運動的過程, 其實越到尾聲越痛苦, 但那是我自己對無形痛楚的具體化...如果說那就是生存的證明的話, 我想要用自己的身體去感受....喘不過氣時, 肌肉酸痛時, 我就跟自己說.....這就是痛楚嗎? 我還活著吧....轉化的媒介是意志力....有時覺得一直在運動的過程承受那樣具體的 ,物理上的痛苦好像會上癮...我還活著, 我還活著, 我還活著...... 鏡子裡爬在身上的, 究竟是肌肉線條....還是疤痕.....

昨天跟爸媽聊天, 他們說, 死得順利不痛苦是福報, 我說, 還不只, 要死得早且順利不痛苦才是....畢竟人生像作家說的, 不會被奪走失去的只有痛楚跟空虛而已...至於那些我們認為的絕美好像也都帶著一些不堪的缺陷, 我們曾相信的永遠也都其實不存在, 偶而來訪的美好也總留不住, 也總錯過了很多等待著的美好...

也就這樣吧, 也許剩下的只有在下雪的北國街道上找到幾秒鐘以前熟悉的節奏, 好來應付自己獨有的痛楚跟空虛...就這樣淺淺的, 小小的奢望...其他的, 也說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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